慕叶清辰(37)

他忍不住轻轻地叫了一声:“叶清。”

“嗯,在呢。”叶清在人群中转过身来,一双眼睛温柔地看着慕辰。

这一眼是看得慕辰心突突直跳,他忙用本不怎么坚韧的意志将那种小鹿乱撞的神情定了定:“没事,就想叫你一声。”

叶清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又自顾自地在前面走了。

两个人在冰雕公园里转悠了大半天,最后来到一处最大的城楼冰雕前,这个城楼竟然整整雕了三层,跟个水晶宫一样,二层之上还有几对幸福的小情侣在点烟火。慕辰看到此景,忙叫叶清一起上去。

叶清见慕辰高兴,便也跟着爬上了滑溜溜的台阶,二人站在了城楼上的冰台,从这个位置望去,地下一片冰雪和流光溢彩的海洋,分外的热闹。

两个人的鼻头都被冻得微红,叶清在一瞬间和慕辰眼神交汇的时刻,不自禁地心神荡漾,他忙将目光从对方火热的注视中抽了出来,一时间的紧张无措。

慕辰悄悄地离叶清近了几步,说:“你那个时候啊,老离我两米远,害得我老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一样。”

叶清转身发现慕辰的脸快要贴到他的脸上,心里一阵荒乱:“谁让你,长那么高。”

“高了不好吗?高了可以保护你啊。”慕辰声音轻轻的,温柔的分量总能融掉一个人内心的坚冰,此刻的叶清,心里有些踌躇。

见叶清并未理睬,呆得跟个木鸡一样,慕辰以为他有些害羞,便自己悄悄腾出手来想摸索着拉住对方的手,然而在他手伸过去的瞬间,叶清将身子本能地往另一边躲了躲,慕辰有些疑惑地表情盯着叶清,夹杂着些许的失落。

叶清将目光转向了眼前的不需要聚焦的景色,顿了一会,说:“慕辰,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嗯,你说。”慕辰马上调整了心态,一腔温柔。

叶清低着头想了会,说:“我……我打算,离开西城了。”

……随着“砰”的一声,恰在这时,盛大的烟火秀在一片璀璨中拉开了帷幕,然而慕辰此刻却脑子嗡嗡地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他刚才听到了什么啊?他木然地不可置信地又看了一眼叶清,似乎在求证叶清刚才只是开了一个玩笑。但是他从叶清脸上似乎只看到了一种对不起的表情,那个表情多少有点难看,和这时欢快的氛围极不协调。

慕辰努力地调整了一下呼吸:“离开西城?去哪里?”

“还没有定下来,可能,想去郡玛市。”叶清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他不想面对慕辰的目光。

“为什么?叶清,是……是我做的不好吗?”当听见叶清要离开的时候,慕辰已经慌了,没想到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两年前的毕业聚会上,叶清就曾经说过想去郡玛,虽然在他和爷爷的努力下叶清最终留了下来,可这次……

“没有,慕辰,可能是我实在不够优秀吧。”叶清说,“以前啊我总是把自己缩在乌龟一样的壳里,给自己套上了坚硬的保护罩,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不让别人伤害到脆弱的自己。后来,你走进了我的生活,我们的过去,现在都是天壤地别的差距,我试了很长的时间去适应咱们之间的关系,那时,我以为我适应了,我们应该能够好好的正视一下我们的关系,我应该能够好好地,在我们的关系里付出我的努力。”叶清面对着慕辰有些激动,他在很认真地,解答着慕辰的疑惑。

“可是,在新城县,我有些发现,现实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你在躲闪,逃避着我们的关系,你在意大家的看法,在意叶姨的看法。那时我突然明白,也许在我们之间,真的有一道鸿沟不能逾越。我这种孤魂野鬼,跟慕辰这样优秀的人,怎么能在一起呢?”叶清尽力平复着心情让自己能和缓地说完这段话,却不知道是冷的缘故还是不舒服,他的双眼泛红,嘴角不受大脑控制地往下扯。

“慕辰是毕业后要继续读研留教的,我……我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所以,我想,我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终于,烟火表演在一场热烈的尖叫声中落下帷幕,慕辰在这个过程中眼睛一刻也没离开叶清,他克制着听完了叶清所有的独白,终于转过身去,尽力让自己冷静些。

他这会能说什么呢?他知道叶清做了选择就不会轻易地改变,他也似乎终于能想明白,为什么即便两个人确立了关系,对方却依旧和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了,是为了他的以后吗?

慕辰呆了半刻忍不住地苦笑起来,原来的他以为这是一个能令他和叶清更近一步的纪念日,却顷刻间被对方瓦解得无比彻底。

他压着悲伤带来的胃部不适,换了一张看似轻松的神情说道:“叶清,我明白了。我……尊重你的选择。”

说完这句话的慕辰,感觉完全没了任何力气,他已经没有办法继续站在这个地方,只能勉强地笑笑,他跟个失去了主人的狗一样佝偻着背慢慢地走下了城堡,迈着趔趄的步子,落寞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海里。

叶清站在城楼上,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泪水终于流了下来。他紧咬着已经渗出血的薄唇,将衣兜里的东西攥了又攥,刺骨的寒冷穿透了衣裳,凝固了刚刚还在沸腾的血液。

-

六月份,郡玛市的一个文化产业园,动漫主题街的最里面,有一个门面不大的店,上书“鸿石”二字。叶清正在里面围着围巾,坐在画架前赶一幅下午就要交工的画。

要画的买主真的刁钻哪,一大堆的要求,如果不是因为地址是本地的一所高中,他甚至都怀疑……

算了,没什么可以怀疑的。叶清嫌弃自己的想法,自嘲地笑了笑,从旁边拿出一个小刀来,看起来有些锈迹,有些年头了。他拿起来看了看又放了回去,感觉自己很可笑。

在画作完成的差不多时,叶清终于捂着酸硬的脖颈从盘坐的姿势吃力地站了起来,双腿在长久地挤压中完全麻木得站都站不稳,他一个趔趄扒住了眼前的椅子,环顾四周,店里真的乱得有些过头了。

简直无法入眼,叶清自己都鄙夷地摇摇头,又不自觉地将目光落到了挂在墙上的一幅画中,那张熟悉的长椅和温和的日光打在男生长长的头发上,泛着五颜六色的光泽。叶清扒在那怔怔地感觉自己真的像个怀念过去的老头。

然而,随即,他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不配得到的东西,再奢望就是一种罪过了。

下午,叶清按着对方交给他的地址,骑了自行车去送画,海边一股潮热袭来,叶清的呼吸都被差点屏了起来。他上身只穿了一个背心,上面套了一件白色衬衫,巨量的热度让他此刻跟洗了个澡一样,衣服湿哒哒地贴在身上,肌肉轮廓若隐若现,也可能是这个海边城市比较养人的原因,叶清比以往更加白了。

他的头发比以往更加留的长了些,远远望去是一个十足的干干净净文艺男青年,女孩子碰见应该会多看几眼的那种。他狼狈地将车子停在了郡玛一中的校门口,等待买主的出现。

蓦然,一个熟悉的影子出现在叶清的视线中,他在一瞬间惊得差点连车的把手都没抓稳倒在了地上。这个更加狼狈的动作让他本来已经热得充血的脸庞更加通红起来,心中的惊喜、难过、忐忑、疑惑全都涌上了脑门,一时失声哑在那里,动弹不得。

对方清爽的样子和叶清完全做了个对比,他甚至走近后凑到僵硬的叶清跟前调侃了一句:“叶清啊,怎么看着现在的差距好像更大了呢。”

叶清站在那里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他四下逃避,真的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觉得这时候连地缝都不太欢迎他这个落荒而逃的人。

终于,他在恢复了窦性心律之后,失声的状态也解禁了:“原来,是你要的画。”

对方一脸笑意:“是啊,曾经我也给你送过一幅呢,我可不得要回来,不然,我多亏啊。”

这话听起来,不那么太舒服,叶清很尴尬,也许,他确实想多了,他不配。

燥热之下的沉默。

也许是看到了叶清的不自在和无所适从,对方终于是端不住了,他向叶清走了一步,说话也没了刚才的轻佻。

“叶清,我好想你。”

慕辰,终于没忍住,他也不管叶清此刻浑身湿透,一把,紧紧地抱住了他心中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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