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大神书(8)
当时大神也给我写了。
他写得很简单,同学寄语大片的空白中,他只写了四个字:来日方长。
来日并不方长,人心会输给距离。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家庭住址那一栏。
我打算给大神写明信片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然后送到他家的信箱里,如果他能看到,如果他有想对我说的话,就一定会主动联系我。
如果他搬了家没有看到,那就作罢。
我揣着明信片到大神家,趁着没有人的时候,往信箱里一投,赶忙溜走了。
人生的结局总是不如意,那封明信片石沉大海,我殷切的期待被浇了一头冷水。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彻底忘记一个人之前,总是会做出各种荒唐事让自己死心。走出阴影的过程总是痛苦的,这是通往光明的必经之路。
我这样安慰自己。
*
8月24日,开学的前一天,我一个人躺在床上从两点一觉睡到下午六点,正准备起来收拾行李,拿起手机一看,突然看到大神主动加了我的QQ消息。
他有一个QQ号不常用。以前他也告诉过我,所以我一直没加,但是始终都记得。
我赶忙通过,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对方主动说话。屋子里静得能听到针落地的声响,我在逼仄的空间里走了一圈又一圈,看到屏幕上的那串字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倒在床上想了很长时间。
大神说:叶慕青,我喜欢你。
那周晴呢?
我现在要怎么回答,要立刻答应,还是把一切问清楚?我告诉自己要稳住,先平复情绪再说。
我深呼了口气,正要回复,手机关机了……
而更倒霉的是,假期里用户用电功率过大,整个小区都停电了。
我急得满头大汗,觉得一刻都不能等,便冲去了家附近的网吧。
在北方的盛夏中跑一遭,整个人就和泡过澡一般,我进网吧的时候,吧台的小哥哥诧异地看着我问:“外面下雨了?”
我根本没时间回复他,便赶忙打开电脑,登上QQ。
此时一个小时过去了,大神也发来了第二句话:我开玩笑的。刚刚是吃饭的时候在玩游戏。
小腿因为剧烈运动还在抽搐,心脏因为雀跃还砰砰乱跳,世界静止了,只有汗滴顺着我的脸沿着我的脖子滴落。
开玩笑的。我在心中默默念着,听到了心慢慢僵化的声音。
网吧的椅子还没有坐热,我就离开了。
我应该知道,他怎么会喜欢我。
我知道的,他喜欢的是周晴。只是我太傻天真,对他还抱有一丝期待,不愿意死心。
作者有话要说:初中+高中的往事篇就此结束。
第11章 现代1
我去南方上了大学,人生地不熟,离家也很远,但我觉得十分开心。
在这里,我开始了新的生活。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每天上课看书,假期去电视台或者报社实习,竟然过得十分充实。
而且我发现,当我越变越好的时候,身边的朋友也越来越多。我们宿舍一共四个人,四年下来,已经变得亲密无间,我们有共同的爱好,都与人为善,也都有自己的理想、目标以及困惑。
那是我人生里最快乐自由的四年,甚至忘记了以前特别多不愉快的事情,也包括王赫舟。
我很少再想起他,他出现在我脑海里的时间,仅局限于梦中。
大学毕业后,我们各奔东西,室友们考研究生,我去了北京的一家报社做社会新闻,那时候自媒体正当红,工作了一年后,便去时尚杂志写人物特稿了,一直到现在的29年。
过年的时候,我回了家。那时候恰逢新冠疫情,家里的街道都封了,所有人都呆在家里不敢出门,我妈憋不住气,借着买口罩的由头下楼,没过一会儿,她就带回家一个人,杨鸣洋。
杨鸣洋算是我发小,和我住一个小区,他们家就在隔壁。从小学到初中,我们俩都一个学校,我妈和他妈是我们小区妇女联盟的盟主,两个人经常约着一块帮小区有困难的妇女解决问题。
因为妈妈关系好,我们俩也经常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过感情并不怎么好,只是在我没考上一中的时候,他安慰过我几句话。
高中之后,我俩没有太多交集。关系就是这么简单。
我看到杨鸣洋的时候忍不住皱眉:“妈,现在拒绝走街串巷……”
我妈倒是不在乎:“杨鸣洋已经回来一个月了,要说安全,全楼就你不安全,从北京回来的!”
“所以啊,我已经非常自觉的自我隔离了,倒是你,天天出去乱跑。”
我妈瞪了我一眼,一边往杨鸣洋身上喷酒精消毒,一边数落我:“我还不是为你好?”
哦,我知道了。我妈冒死出去,又带人冒死回来,感情是要给我相亲。
我看了一眼杨鸣洋,生疏地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呀。”
杨鸣洋还和小时候一样,落落大方,从来没有拘束感。他朝我耸耸肩,往沙发上一坐,提醒我:“待会儿我妈也会来。”
我低头看着自己一副不拘小节的样子,叹了口气,回屋子里老老实实穿了衣服。
我对着镜子捋了捋头发,不由呆住。不知不觉,我已经26岁了,然而却从来没有谈过一场恋爱。
那个疑惑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这辈子要嫁给怎么样的人,是不是一辈子就这样了。一个人也很好,没有太开心,也没有太难过。”
我把换好的衣服脱掉,又换回了刚才的衣服到客厅坐下。
我妈脸都白了,小声说:“能注意一下你的仪表吗?”
我假装没听到,喝了一杯水后,径直朝门口走去,“我出一趟门,待会儿回来。”
“小杨刚过来你就走,像什么话!”我爸妈都急了。
我穿着大衣戴上口罩,还没想好怎么敷衍他们,便听到杨鸣洋的声音:“我和她一起出去好了。”
我没反驳。
一起出去把话说开也挺好。
杨鸣洋眼窝深邃,笑起来脸上还有个酒窝,长得又高又帅,但不是我的菜。
而且杨鸣洋这个人又冷又闷,以前我很少见他说话。我喜欢那种和我说得来,又特别容易赞赏我的男生。
因为疫情日渐严重,小区外面几乎没有什么人,我和杨鸣洋没有出小区,就是绕着楼房安静地散步。
“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啊。”他主动开口。
“打工狗能过得怎么样。”
我说完话,杨鸣洋看了我一眼,露出了酒窝:“听你妈说,你在北京当记者?”
我摇摇头:“是,也不是。我们做的是记者的活,但是没有记者证。”
杨鸣洋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我:“我妈总是喜欢把我包装得特别华丽,觉得这样比较拿得出手,但我不是这样,你也看到了。”
杨鸣洋没在意,反而说:“叶慕青,我觉得你变了。”
我看着四周阴色的天,有一阵的恍惚。这么多年,杨鸣洋是第一个和我说“我变了”的人,因为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和初高中的那些朋友再联系。
我看着那双深邃的眼,认真地问:“哪里变了。”
我是真的想知道自己哪里变了。我想确定自己是不是变成了我理想的样子。
杨鸣洋有些犹豫:“具体说不上来,感觉跟变了个人似的,但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怎么爱笑。”
凛冽的北风吹到了我的脸上,一呼吸,眼镜片上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了。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很久以前王赫舟问过我的一个问题:叶慕青,你为什么天天只知道傻笑。
十几年前的事情,我以为我忘记了,但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怎么不说话了。”杨鸣洋问。
我摘了眼镜,转移了话题:“你呢,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他叹了口气,“在B大读博士,最近和好哥们儿准备搞创业的事情。”
我哦了一声。很明显,大家的世界完全已经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了。
这么多年,我还是这么普通。
“那你和你的好哥们儿加油。”
杨鸣洋闷闷地笑出声,“叶慕青,你这人的反应总是和大家不一样。既没有羡慕,也没有不看好,说的话不痛不痒,和我的好哥们儿有点像,他可是个直男。”
“说得好像你不是个直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