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路过超市给你买了点东西。”
老向不让闻月给他买东西,“我不是说过……”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买了。”
“小闻,”只有老向会这样唤她,“以后别来了。”
老人瘫在躺椅上,目光涣散的看着天花板。
闻月拿东西的手一顿,为什么。
“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闻月除非有事,一般都是周末来。她蹲在老向门口的板凳上写作业,老向捣鼓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天气好的时候就会豆子,偶尔同闻月聊几句。
她每次写完作业,都会从老向那讨一个地瓜或者摘几个橘子。
不过是两具孤寂的灵魂互相作伴,而流言是怎么描述闻月和老向的,伤风败俗,狼狈为奸,暗渡陈仓。
明明是老向教她超脱些,怎么到头来反而是他先败下阵来。
“开门开门!人口普查了,登记一下资料。”
大门被人拍的哐哐响,一直处在游离状态的老向突然坐起来,“辛苦小闻了,翻个墙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还有个情节想写在这章里的,但是还差一点,就放到下一章好了。这算昨天的,今天还会更。
第6章 雾失楼台
第六章
花知可能是鬼神,阴魂不散。
“这老头子耳聋了?”花知插着腰,恨不得当场把老向的铁门拆了。
上乌巷人口普查的工作人员是岚琴,岚琴是上乌巷的一股清流,向来不参与这些是非争论,就算花知缠着她扯东扯西,她也不会附和半句,全当耳旁风。
“花知别敲了,屋里亮着灯人肯定在家,估计没听见,再等会儿吧。”
“岚琴,我跟你说啊……”花知挽着岚琴凑到她耳边,“我刚刚看到闻家女儿拎着一袋东西往这边走。”
她说着踮脚趴在人家墙上,没个正形,“这两人肯定在里头干什么龌龊事,老半天不来开门说不定现在正找地方藏人呢。”
岚琴把她从墙上拉开,“那些从你嘴里传出去的事儿,你都亲眼看见了?”
看没看见重要吗?只要她觉得是黑的,那就是黑的。
花知双手抱胸,趾高气扬:“你说一小姑娘天天往孤寡老头家里跑能干什么,关爱空巢老人?这话说出来笑死人,你信吗?反正我不信。”
“我信。”
外面的每一句话,屋子里都听得清清楚楚,花知的嘴真够贱的,从大马路骂到别人家门口。闻月头一回想上去撕烂她的嘴。
老向让她□□出去,她不想。
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怕个屁。
铁门被人从里边拉开,老向裹着一件军大衣,距离上次岚琴见他已有一月之久,他看起来老了很多,头发全白了。
“方便进去说话吗?”岚琴问。
老向的眼睛一秒都没在花知身上停留,对岚琴说:“方便,进来吧。”
花知以为岚琴开窍了,忙不迭跟上去,却被岚琴拦住,“你先回去吧。”
“诶,不是。”
岚琴公事公办的口吻说:“这是我的工作,我自己处理。”
花知哪会听,硬生生的挤进来,岚琴拿她没办法。
老向故意走的慢,开门进去,花知看清沙发上的人,眼睛瞪得老大,诧异的喊:“小许?”
许雾点了点头。
岚琴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老向家里看到许雾。
“你怎么……”花知一时间不知道从何问起。
老向家里是几十年前的装修风格,客厅的灯整个灯罩都发黄了,灯罩底下一片黑,全是飞虫的尸体。
花知不谈礼貌,围着沙发肆无忌惮的绕了一圈,如果不是岚琴拦着她,她会把每个房间的门都打开看一遍。
花知纳闷,她明明看见闻月往老向家的方向走了,而且……桌上的那袋东西,人到底藏哪儿去了。
许雾注意到花知的目光,转而对岚琴说:“我参加了一个关爱空巢老人的活动,市里会给发荣誉证书,考大学的时候能加德育分。”
他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我给老向爷爷买了些东西,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用上。”
还真他妈关爱空巢老人,花知人傻了,倒是岚琴,完全认可许雾的说辞,还说道:“如果你这个活动要开证明,可以来找岚姨。”
许雾:“谢谢岚姨。”
一阵风,牙尖嘴利的花知打了个寒颤,她又开始恶心人了,“大晚上的窗户还开那么大,身子骨经得起吹吗?”
说着她走到窗户边,半个脑袋探出去,后面是一条漆黑的弄堂,地上的几片枯叶不停翻卷,发出摩擦声。
许雾的视线跟着移到窗户那,老向看了少年一眼。
“花知,”岚琴皱着眉叫了她一声,她才老实。
插曲过后,沙发上岚琴和老向对坐着,岚琴问了他一些人口普查相关的事情,末了说道:“你可以申请低保的,你看要不要……”
“不用,谢谢了。”
岚琴见他寒冬腊月还在破报刊亭旁边卖豆浆,心里过意不去,找过他很多回,想帮帮他,都被拒绝了。
她继续劝说:“不是我私心帮你。”
“岚琴啊,我知道你心眼好,也知道你这人办事靠谱,但我真的不需要,你看这不是还有孩子来看我,够了。”
这是老向第一次见许雾,他反而比另外两位还镇定。
许雾搬到上乌巷有几天了,几乎每天都会听到各种闲言碎语,亲眼见到这位老者才理解人言可畏,老人不像她们描述的那么不堪。许雾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老人虽然年纪大了,家里却异常整洁,盖在腿上的毛毯没有一点异味。
岚琴知道老向执拗,天晚就不打扰他休息了,改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再上门劝劝他。
“那我就先不打扰了,您多保重。”
“慢走。”
花知一步三回头。
许雾把二位送到门外,花知难得安静,临走前她看着许雾,夜幕中许雾不似初见那般温和,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花知欲言又止。
老向坐到沙发上,许雾回来的时候,老向慢条斯理的喝了口浓茶,问他:“从哪翻进来的?”
许雾指了指花知怀疑过的那扇窗户。
这扇窗老向从来不锁,窗子后面是一条没人走的小弄堂,墙缝底下长满了青苔。
“这面墙太高了,小闻爬不上来,”老向指着门的方向,“她都是从橘树那里翻进来的。”
“她喜欢吃橘子吗?”
“你问问她。”
两人聊了一小会儿,许雾才问出自己的心里话:“您最近身体是不是不太舒服?”
“老毛病了。”
老向没说太多,许雾听完后匆匆告别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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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雾绕着老向的房子一圈找下来,没看见闻月。他跑去她家楼下,她的房间黑着。许雾给她发消息,她不回,打电话也没人接。
他跑了一身汗,整个上乌巷就差自己家没找了,快走到旧电箱的时候,许雾眼前一亮,闻月坐在他家门口的墙角里。
二十分钟前,老向出去开门。闻月在心里谋算着怎么撕烂花知这张嘴,窗子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许雾跳进来。
闻月着实被许雾吓了一跳,她没想到他会来摊这趟浑水。
她还没缓过神来,人被许雾带到窗边,他轻声问:“从这里跳下去怕不怕?”
苏打水淡淡的味道弥散在耳廓周围的空气里。
闻月:“你想干嘛?”
他心里的算盘,闻月摸了个一半一半。
她没等到许雾的回答,腰上附上一只手,脚下一空,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人被一股大力丢了出去,幸亏她反应快,用手撑了一下才没摔个狗吃屎。
许雾很会借光,每次都把自己泡在亮光里。闻月看到许雾走回来,从地上站起来,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老向和你说什么了?”
“聊了几句,问我和你什么关系。”
骗人。
不想说就算了,闻月懒得再问,提起苏打水走进“死人巷”,许雾跟在她后面。
“别跟着我了。”
“我送你回去。”
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的时候从袋子里拿出苏打水,重重的往他脚边摔去,盖子飞出三米远,冒着小泡的水泼在他的裤腿上。
闻月又摔了一瓶,这次瓶盖没飞走,整个瓶子弹起来砸在他的脚上。
没有一点光的弄堂里,闻月清晰的听到自己不均匀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