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男人忽然发了声。
王淑云诧异地抬了头,这才发现,面前的年轻男人就是白天掉了钥匙的那个人,他还穿着那件白色的T恤衫,尽管已经被汗水浸湿了,贴在他健硕的前胸上,隐约勾勒出几道肌肉的线条,王淑云涨红了脸,尴尬地微笑:“哦……是你啊。”
“太巧了,你也坐这趟轮渡啊。”男人咧着嘴笑,又露出俏皮的白牙。
“是啊,你们下班了?”王淑云客气道。
男人拄着铁柱子特意向后退了些,努力营造出礼貌的距离,应道:“对,我们今天就是给仙屿酒店安装电子显示屏的。”
“哦,这样啊。”王淑云礼貌地点了下头,不知该说什么了。
“你是来旅游的,还是办事的?”男人似乎觉得无聊,没话找话道。
王淑云迟疑了片刻,慢条斯理道:“主要是来办事的……下午有空余时间,又去逛了逛街。”
男人又笑了,眼弯成了月牙,唇却凹出个桃心,王淑云觉得他很耐看,竟多看了两眼。
“岛上的椰子饭很好吃呢,不知你有吃吗?”男人很健谈,说话的时候,眼波盈盈,很温柔的感觉。
“哦,没有,真的好吃吗?”王淑云似乎被眼下的氛围感染了,说话的声音也温柔了许多。
“当然,我和同事中午去吃的,椰香风味很浓。”
王淑云心情很好,一直抿着嘴笑,不是因为得知了一个有特色的食物,而是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讲话很舒服,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挂在领口的墨镜,男人注意到了这个细节,问道:“你新买的墨镜吗?”
王淑云抿嘴笑,点了点头,径自从领口摘下来,递给男人看。
男人接过墨镜戴上了,从墨色镜片上方望着王淑云,似乎在等待她的评价。
王淑云被男人沙雕而谐趣的样子逗笑了,她捂着嘴笑,然后说:“你戴着很帅气,酷酷的感觉。”
男人摘下墨镜,仔细审视了眼镜,疑惑道:“这好像不是女人戴的吧?框子很夸张。”
王淑云收了些笑,抿嘴看着男人,没作回答。
男人递还了墨镜,随后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道:“还有十分钟,差不多就到了,我都饿了。”
男人低头似乎在给谁发微信。
王淑云也想给儿子发条消息,告诉他今晚会晚点到家,于是从包的前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叮——”一条新消息刚好发来。王淑云一看,原来是霹雳火石发的:“姐姐,晚上吃什么?”
王淑云想象了下霹雳火石应该刚下班,正在回家的路上走,边走边想晚上吃什么,回道:“不知道,还没到家呢。”
陡然间,船舱外陷入一片漆黑,几道闪电从半空中劈到了海面,在海面上映出交织的亮光,急促硕大的雨点拍击着船体和甲板,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船舱里橘黄的灯光亮了起来,人们已看不清舱外的世界了。
正在人们沉静在舱内安谧的气氛中时,忽然,“哐——”的一声巨响,紧跟着舱体剧烈的摇晃了,舱里的人们全部向后仰去。王淑云拿着手机,根本没握着柱子,斜卧在男人的身侧。等大家反应过来时,船舱里充斥着叽叽喳喳议论纷纷的声音,人们逐渐站直了身子,王淑云从男人身上站起,见他的手机跌落在地上了,捡起递还给他。
“听说刚才船撞到暗礁了,现在出故障了!”船舱里有人议论道。
“啊?船会不会沉吧?”
“距离岸边不远了,不会很危险的。”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船体果然停了下来,船舱里响起了广播声, 告知大家轮渡确实出了故障,但不是很大的问题,暂时抛锚搁浅,请大家耐心等候。
有人把船舱的门开了,一股清冷的风劲吹进来,船舱里的人被风吹得发抖,男人扭头喊道:“为什么要开门?把门关上。”
“正在检修,必须得开门。”有人回道。
王淑云早上出门带了件长袖的皮肤衣,赶紧穿上。
男人也无奈地从自己的斜跨包里掏出件衬衣,套在外面。
王淑云盯着男人的上衣觉着眼熟,尤其是胸前的两只口袋,颜色是肉色的,这不是霹雳火石在图片里给自己看的那件衬衣吗?王淑云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不过她又想,撞衫的人多了去了,不可能这么巧吧?
她缓缓扬起头,又盯了眼男人的脸,男人冲她无奈地笑道:“看来今晚回去早不了了。”
“是呢。”王淑云绷紧了唇,忽然问道,“家里人还等着你呢吧?”
男人挑眉笑了:“就这点好,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多晚也没人管。”
王淑云面色发红。
男人像想起了什么,又掏出手机,敲打着字句。
王淑云手里的手机同时响起了一连串的“叮——叮——叮——” 王淑云涨红的脸在发烧,她手忙脚乱地去关手机的音量。
男人有些诧异,瞄了眼王淑云,笑道:“你们家人着急了吧?”
王淑云的心脏狂跳,她感觉要窒息了,整个身子都靠在柱子上,她深吸一口气,打开界面,看到霹雳火石道:“姐姐,今天出差回来坐轮渡,撞船搁浅了,我好倒霉啊,现在我快饿死了。”后面发了一个很丧的表情。
王淑云并不回复,索性将手机放回了背包里,她拉开包上面的拉链,掏出一包牛角面包,递给男人道:“饿了吧?吃个面包吧。”
男人睁大了溜圆的眼,表情先是难以置信,随后释放了一个阳光的笑:“太……不好意思了,那……谢谢啊!”男人把手伸进了纸袋,取出一块牛角面包,喜不自禁地大嚼起来,撒了椰蓉的牛角面包在他的唇边留下一圈白色粉末。
“你也吃一个吧?”男人很不见外,即刻变客为主了。
王淑云已将眼前这个男人与霹雳火石弟弟的言行完全合体了,她暗暗惊叹,人与人的缘分真是天注定啊,她觉得这个男人很可爱,顺从地拿出一个面包吃起来,又听男人一个劲在夸面包好吃,便把纸袋里剩下的两个面包塞到男人手上说:“你都吃了吧,我不很饿。”
王淑云看着男人专注地吃着面包,心下犹疑不定,她要不要告诉他自己就是云卷云舒”呢?她内心就像个角斗场,反复来回地厮杀和角斗,迟迟没有结果。
不知什么时候,轮渡修好了,船舱的门被关上了,船再次起航。
王淑云垂着眼,默然呆立,她表面镇定,内心早起了惊涛骇浪,虽然她很快就要离婚了,她有追求爱情的资格了,但面对眼前这生龙活虎,青春激扬的男人,她感觉那太不真实了,他不是她的菜,她不敢下箸,更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
经过了一番折腾,船舱里的人群似乎都乏了,船舱里格外安静。
一声尖利的汽笛声刺破了夜色的静寂,也振奋了舱内乘客的精神,轮渡终于到达了终点,船舱内人声嘈杂起来。
“终于到了。”男人难掩兴奋道。
王淑云内心的角斗场已经结束了战斗,她决定不拆穿这份美好的想象。她抑制住激动的情绪,嘴角扯出个笑,道:“还不算太晚,只延迟了半个小时。”
男人弯腰点头,礼貌而调皮道:“谢谢你,多亏了你的面包,要不我得躺着被人抬下船了。”说着,男人伸过来一截宽大的手掌,似乎要向王淑云道别,王淑云笑了,探出她的手递进了男人的手掌里,那是个绵软而温暖的手掌,男人轻轻握了一下,便松开了手,天啊,他确实很温柔,王淑云的心快要化了,他想说点什么,但嗓子眼发涩,甚至连眼角都涩了,最后只说了声:“再见。”
舱门打开时,呼啦啦,人群就像开了闸的洪水,转瞬间,男人就淹没在人潮里,王淑云放慢了脚步,她觉得眼前的路很长很长,她快走不动了,终于在一个路口打到了出租车,上车后,她掏出手机,看见霹雳火石发了很多条信息了。她才回复了几个字:“我还在路上,今天好累啊。”
很快霹雳火石回复道:“姐姐,我也在路上呢,你回去好好休息。”
王淑云再也绷不住了,热泪从眼角淌了下来。
“姐姐,我很想见到你,我们能见一次面吗?”霹雳火石突然道。
“为什么非要见面呢?”王淑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