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他接着说:“夏天够热,冬天够冷,世界够大,而我,足够爱你。正因为我爱你,所以多久都没有关系。”
还是停顿,但这次比上一次要久,最后他漆沉的眼睛看向我,定定几秒,再度开口:“艾欢,我……”
“不是所有的事情……”我忍不住打断他,对上他的视线再一次重复,“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一句‘我足够爱你’来解决的。”
那算是我第一次那么正面的回应我们之间的感情,那样尖锐的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说出口的。
陈医生并没有生气,他看着我,像是释怀,又像是欣慰:“你终于肯正面回应我了。”
我抿紧唇,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到头来,还是因为我的职业。”
他一言戳破,我很难不震惊。
对于我的反应,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淡淡一笑说:“如果这个问题我能解决,是不是代表我们就没有阻碍了?”
“所以你从北京调回来了?”在他的调度下,我还是问出了口,纵使我知道了答案。
他说:“是,因为你,我从北京调回来了。”
“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因为一个我,放弃他自己的职业规划,无论是于他还是于我,都不公平。尽管……我是在因为这个烦恼着……
“我觉得很有必要,”他解开安全带,敛尽的眼底漆黑一片,“起码在我想见你的时候,走五百米就够了。”
说完,他没有留给我说话的时间,推门而去。
我没有办法不去承认,他最后的那句话,真的足够让我失眠整整一夜。
将头重重地埋进交臂间,因为没有控制好力度,摁响了喇叭,刚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陈医生听见声响,条件反射的朝车的方向看来,误以为是我叫他,反身快走几步,上车。
“怎么?”他问。
我不自然的直起身,尴尬的想要找个洞钻。
见我一直没说话,他又问:“想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从北京调回来的想法吗?”
我抿紧唇,还是没说话。
他自顾回答:“生日那天,你出现在北京的时候。”
瞬间,我的记忆也回到了那一天,迫不及待的去了北京,迫不及待的想要陪他过生日,迫不及待的希望十二点降临,那些从血液里翻腾而出的迫不及待,因为我门最后的不欢而散而消失殆尽。总以为是时间消耗着我们的青春,回头一看,竟是因为哽在心头的那句话让我们的青春被时间流逝。
“本来……想好好给你过个生日。”
他握住门把的手突然一松,音道轻了:“从我哥走了以后,这还是你第一次要给我过生日。”
那是我第一次听他亲口提起他哥哥,有些错愕。大概是我反应有些过度,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垂下眼帘,没一会儿,沉默地推门而去。
前车灯将他形只影单的身影拖的又沉又长,有那么一刻,我想冲下车,紧紧地将他抱住。那么想了,我也这么做了。
第20章 No.19
当两人的温度重叠,我却清醒了,然后松手了,沉默了,最后转身了。
陈医生始终站在原地,没有回头,更加没有只言片语。
回了家,我心情始终复杂,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凌晨四点之际,我给他发了条微信——
对不起。
自那以后,我和陈医生再见面便是一周后了。
因为快要开学原因,姜庆被妈妈从乡下接到家里,估计是待着无聊,连续两天嚷嚷着要去找陈医生,前两次都被我以他的暑假作业为借口而拦下,最后实在拦不住,我干脆破罐子破摔:“要找你自己找,我可没空!”
姜庆立刻不乐意了:“前两天还说等我做完暑假作业一起去,你怎么翻脸不认人啊!”
我冷冷瞥了他一眼,还在气头上,没把住嘴,跟他吵了起来:“我就翻脸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你!”姜庆愤恨地指着我,你了半天最后你不下去,带着一身怒气下了楼,找妈妈告状去了。
大概妈妈也看出我和陈医生微妙的感情变化,她安慰了姜庆几句,让他去叫陈医生晚上过来吃饭。我以为,按照那晚的结局,他不会来,可事与愿违,又或者说,陈医生的心思的确不是我这种普通人可以随便臆测的。
饭桌上,我扒拉了口饭,又偷偷的看了陈医生一眼,然后夹点菜,再偷偷看他一眼。如此反复,也算是把这顿饭吃完了。
姜庆摸了摸鼓胀的小肚:“太撑了,今晚该要消化不良了。”
我沉默的瞥了眼他的肚子,无声叹气,消化不良的那个人该是我。为了避免和陈医生不必要的接触,我特地申请了洗碗,妈妈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只是让姜庆帮忙收拾。
厨房里,我心不在焉地一个碗接着一个碗慢慢的洗,只希望这几个碗能帮我熬走陈医生。身后有人进来,将几个碟子放在了琉璃台上,我以为是姜庆,便问:“你陈哥走了没?”
因为身后的人一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皱着眉扭过头,语气恶劣了些:“我问你陈……”
怎么是……他啊!
他半靠在厨房门上,松松懒懒地,目光看着我,很淡,声音也没太多情绪:“走了又怎样,没走又怎样?”
“……”
走了就丢碗上楼,没走就继续在厨房耗着。
我能说吗?
不能!
耶稣是这么回答我的。
想说转身洗碗,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就在我转身的同一瞬,他又说:“待会儿我们谈谈吧。”
我摸过琉璃台上的一个碟子,一寸一寸地洗着,最后没好气地问:“谈什么?”
他大概沉默了几秒,没有回答,只是说:“我在二楼等你。”
清楚地听见他走的彻底,我因为紧张而僵硬的肩膀立刻塌了下来,空洞地盯着洗碗池里的碗,突然萌生了一种可怕的想法——真希望我可以洗一辈子的碗。
广东的夏末并没有衔接任何一丝半点的秋的气息,依然闷热无比,这让我心情愈发的烦躁与不安。烦躁的是陈医生,不安的也是陈医生。
我家二楼阳台种植了些花草,素日里都是妈妈打理,我鲜少过问,顶多会在妈妈的要求下浇浇水,松松土,但从不会主动……面对感情,我好像也是这样,从不主动……尽管,我喜欢着……
我拉开藤椅,坐在了陈医生的对面,他将一杯冒着热气的柚子茶推到我面前,我垂帘盯着,略皱了皱眉。他比谁都清楚,我怕热,也爱喝冰的。他这举动,倒让我觉得是故意的。
“听艾老师说下个月你要去趟甘肃?”许久后,他开口打破沉默。
“送表舅回去。”我说。
他点点头,然后没话了。
我紧了紧眉,困惑的看了他一眼,叫我上来,就谈这件事?
大概他也意识到我询问的目光,沉吟片刻说:“你应该去深圳坐飞机吧?”
我点头。
他说:“正好我下个月要去趟西安。”
深圳基本没有直飞天水的飞机,要么就去西安转机,要么就去西安换乘高铁,只有这两种出行方式最方便快捷。他这话的意思,莫不是……
“我刚刚也跟艾老师提了,她说有我一起更放心。”
“我自己可以搞定。”
我婉转的拒绝让陈医生默了片刻,最后他说:“这话你自己跟艾老师说吧,反正我把身份证号码给她了,她说这几天就订机票。”
我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他一眼,这不是耍无赖吗?
“对了,还有一件事……”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笑着跟我说,“明天艾老师要去接你表舅出院,让我一起去。”
“你为什么一起去?”
他肩一耸,直接无赖到底:“谁知道呢!”
我:“……”
“是不是有把火烧在心头?”月光下,他看着我,吟吟一笑,问着。
我忍了忍,吹出一口郁气,态度恶劣:“关你屁事!”
他仍在笑,唇弧微微翘起,眼睛闪着好看的光亮,可说出口的话却带着刀子:“这种滋味就和我收到你那条“对不起”的微信一样,不好受,但也要受着。”
我:“……”
从来不知道,他报复性那么强。
“所以艾欢,不要再来挑战我的忍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