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络(30)
这桩桩件件,所得的最终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马又年获救。
而马又年其实根本就没有被囚禁。
☆、029
秦芳是所有事情的开端,梁国柱绕了一大圈非要杀她,除了报复,还有别的原因,他发现了秦芳背后的交易,知道自己被人摆了一道,但是事发突然,他不能做更多的事,他杀秦芳的目的,就是想告诉警察秦芳有问题。
秦芳收钱办事,到最后何映梅举报,梁国柱的暴露是被故意推到台前来的。这个推手,十有八九就是马又年自己。
除了他,周褚也想不到其他人了。
可话说回来……
“马又年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劲搞这一出戏,就是为了揭露梁国柱吗?”
这件事越想越奇怪:“他发现了梁国柱的罪行,可以直接报警,不报警,也能匿名举报,为什么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2016年后被关”这件事,对他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
除非马又年自己也不干净,他这么做的目的都是为了要撇清自己,若是想撇清自己,又是想撇清什么呢,难道梁国柱的罪行里面也有他的一部分,他们兄弟俩闹掰了,马又年不想干了,想把自己摘出来?
因为这层关系,他不能去举报梁国柱,而死人什么都不能说。
要是直接杀了梁国柱呢?这样就更摘不干净了,想把他连根拔起,就必须要通过警察的手,要把自己摘干净,所以他诱导梁国柱囚禁自己——一个被囚禁的人,怎么可能参与了犯罪?
纪乔并不这么想:“梁国柱是2012年来的陆州,这个时候马又年已经小有成就了,没理由和他一起干违法的事。”
周褚回想那天在医院里马又年说的话,是啊,2012年的马又年早就已经不缺钱了,有正经生意做,干嘛铤而走险,不仅不会,他还害怕梁国柱会连累自己。
马又年和梁国柱的事在好几个人的描述里都大差不差,要说有哪里存疑,除了被掉包,那就还剩下童顺。
童顺和梁家兄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间接成就了梁国柱的贩毒路。
“那我们就从童顺开始理吧。”
纪乔点头。
“那我先说,之前我去子阳县的时候,查到童顺的自杀是因为生前见了马又年,过后他精神就不好自杀了。他快出狱了不可能突然自杀,他的母亲在梁家兄弟手里,如果有人以此做威胁,那就不奇怪了。
“以前我们一直有个误区,认为梁国柱会假扮马又年,所以给忽略了,2010年的时候梁国柱还没有来陆州投奔马又年,那么很大的可能童顺见到的就是真正的马又年,而且梁国柱杀他的理由不够充分,但马又年却是有足够动机的。”
2010年开始,马又年的事业迎来了的攀升最迅速的时期,他几乎做什么都会赚钱。一个人拥有的越多,怕失去的也就越多,马又年是孤儿苦出身,一个在和平年代里过过饥荒日子的人,更怕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他会担心一夜醒来生意亏损;会担心赚不到钱,他还会担心……2002年贩毒的事被人扒出来。
当年这件事,有四个人知道,他自己,哥哥梁国柱,童燕芬,还有带他误入歧途的童顺。
“马又年是在2010年改名叫这个名字的,那年对他来说一定有什么特殊意义,童顺死了,哥哥梁国柱不会为了供他出来愿意去坐牢,这对他来说,这足够称为改头换面了。但他为什么没对童燕芬下手呢,我想一方面童燕芬知道的不多也没证据,另一方面可能出于什么原因不忍心杀她。”
在2010年以后,马又年的生活才真正开始,这一切正如他自己所说,直到梁国柱突然投奔。
起初的马又年,必然是十分开心的,他只有梁国柱一个亲人,他们一起相依为命多年,日子越过越好,和亲人团聚,无疑是锦上添花的。
渐渐的他发现,梁国柱居然在他的美好生活里建立贩毒窝点,这就像一枚不□□,稍有不慎,他的好日子顷刻就会化成乌有。
亲人固然是亲的,可是多年不见你却想害我,那就不行了。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走到今天,怎么能容忍这种事发生。
他想让梁国柱金盆洗手,但梁国柱不愿意,马又年有成就,他难道就不想有吗,不过是道路不同,凭什么就让他放弃?
走到现在,梁国柱早就回不了头了。
马又年说过,梁国柱威胁过他,他会威胁些什么呢?
他会说我用你的名头行事,一旦事情败露,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他会说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挣脱;他会说,你举报我吧,到时候连并2002年的事一起报给警方,谁也别想跑。
引狼入室,马又年一定无比后悔,撕破了脸皮,他不可能还对梁国柱亲近如初,更不可能放任他拖自己下水。
所有人都知道,死人是最能保守秘密的。
“一旦起了杀心,他一定会做掉梁国柱,但他不能直接杀她,梁国柱一死,他就说不清楚了,梁国柱留下的烂摊子都会落到她的头上,所以,他想到了一个一举两得的办法。”
“刘科其实是马又年的人,他把刘科安插在梁国柱身边,又或者他策反刘科为他所用,他选定了武洋做棋子,买通秦芳接近武洋,利用武洋和刘科把线索指向自己。而这个时候,他又用了某种法子,早早地让梁国柱顶替自己的身份,一切准备就绪,何映梅设计弄死梁国柱,从此死无对证。至于2016年,其实不是关键,时间说的越早越好,越早就能把他和梁国柱撇的越清。”
“不得不说,这是险招,稍有不慎,”周褚想想都觉得惊心动魄:“马又年的老婆很关键,要是她暴露了、车子损坏不恰当梁国柱没死,一切就会以失败告终。”
理完这一切,周褚只觉得脸颊滚烫,后背发毛,这实在过于震撼,血液流动加快,手掌沁出了一层汗。
纪乔不快不慢地评说:“在自由和富贵面前,一切都值得铤而走险,与其忐忑,不如赌一把。”
“哪怕对方是唯一的亲人?”
“哪怕对方是唯一的亲人。”
整个过程,纪乔没有都没有提出任何疑问,直到周褚全部讲完,她才不咸不淡地说话:“那又怎样,你有证据吗?”
这句话不是在刺他,而是提醒,兜头一盆凉水,把周褚浇得头脑清醒。
他没有证据,他不能跟法官说,这么弯弯绕绕的事,证据源自于一副眼镜。
他坐了很久,最后深深叹了口气,回过神来问纪乔:“你胳膊怎么样了?”
他一回头,纪乔从兜里掏出一个烟盒,哗哗哗,包装塑料袋被撕下来,她从里面抽出一根烟出来:“早没事了,线都拆了。”
她这副表情语气,好像在说:等你想起来问,伤口都愈合了。
纪乔朝他一扬手,烟递到了眼前,周褚低头,叼住了烟嘴。
随即才反应过来:“你哪来的烟?”
嗖的一下,整个烟盒丢进他怀里,周褚下意识去接。
纪乔:“你徒弟买的,出去抽,别在这碍眼。”
周褚叼着烟,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直到天快亮才合上眼。
这天早上,露气很重,城郊墓园的草叶上挂满了水滴,地面也是湿哒哒的。
大早上的,谁会在这时候来祭奠呢,还真有。
湿气太重,墓碑相当不容易清扫,落叶落灰都黏在上面,一擦扫就会拖出一道尾巴来。
扫着扫着,马又年坐在祭台前哭了。
眼泪滴到祭台上,他伸手擦,又拖出一条痕迹明显的长痕。马又年说:“哥,就剩我一个人了。”
“哥,你怎么也走了。”
马又年反复去擦眼泪掉落的地方,一来一去,泥尾巴很快就干净了,他还在自语:“哥,当年你要是听我的,会走到这一步吗?”
梁国柱是听不进劝的,时间一久,劝说在他耳朵里就刺耳了,关系越来越僵,到最后变成了各怀鬼胎。
马又年抹净自己的眼泪,眼中闪过一丝冷漠和凶狠,缓缓说:“哥,别怨我,我让你金盆洗手,我们好好生活不行吗,我是为你好,你为什么要害我呢,要不是你对我起了杀心,我也不会对你出手,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你怎么舍得杀我呢?”
风吹到地上刮起三两片树叶,沙沙沙,好像在说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