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了。一场冬雨一场凉。
秦凌,每到下雨的时候,我会特别控制不住自己的想念: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好,想念你偶尔的坏脾气,想念我们一起的那些日子。
你曾说过,希望我每次想起你的时候,嘴角都能是上扬的。你曾说过,光阴可以带走一切,却磨灭不了彼此执著的信念。你曾说过,我们的爱情是足以经得起时光见证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曾面临那么多的分离、那么多的猜忌,那么长久的离愁别绪,蹉跎了多少青春,也消耗了多少热情……
你说过那么那么多的话,也许连自己都早已忘记,我却一直深信不疑。可惜时光荏苒,最初的容颜尚未及更改,许下的沧海桑田却早已幻灭成空。原来这世上最大的不确定,是无论以何种方式离开,结果都只是殊途同归而已……
春雨缠绵,这冷冬的雨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我在这个下雨的黄昏恣意放纵自己的思绪,也放纵了自己那隐秘的一点点思念。
萧萧小心翼翼地敲击我桌子,
“哎哎哎,苏大小姐,你不在状态啊!”
思绪被强行拉回现实。我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早已魂游太虚多时,
“雨真大……我得给他送把伞。”
“省省吧,他又不是小孩子,雨大不知道打的啊?”
“他啊,现在身上估计连坐公交的钱都没有。”
“切,担心他就直说呗,找那么多借口。”
“是啊是啊,你嫉妒啦?”
“哈哈,德行!”
……
“萧,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就是会在某个特定的时间特别想念一个人?”
“你怎么啦?”
“没什么。我就随口说说而已。”
“你是想秦凌了吧?”
“……”
“晓安,有件事我可要提醒你。你最好分清楚了,纳夕不是秦凌,你不要把他当成秦凌的替身,这对他不公平。况且他和秦凌不同,你又对他了解多少,他一直在酒吧那种地方混,我说这话不是瞧不起他,可酒吧那种环境你是知道的,三教九流、龙蛇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他整天呆在里面多多少少都会受影响的……
晓安,你要明白,他要比秦凌复杂多了。而且,他和齐蕾之间到底经历了什么、是什么关系、又有多少事是你不知道的……你想清楚,他是危险分子!趁现在还来得及,你赶紧抽身吧,我们都不希望你受伤。”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我明白。我会分清的。”
“那你还去?”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他是真的没钱打的啦,富婆!”
“你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耶!行,我就等着看你撞得头破血流后回来——”
“怎样?”
“嘲笑你!”
“哈……”
纳夕工作的地方店面不大,但是始终生意兴隆的样子。时间尚早,他还未下班,我没想打扰他,于是一个人静静在对面的茶室坐下,要了红茶细细品茗。服务生安排的位子再好没有,纳夕工作的状态尽收眼底。
雨落生烟。
窗外的雨点轻轻敲击光滑的琉璃面,再顺着玻璃的纹路,划下一泓泓细润的沟壑,在我眼前慢慢汇聚成河。透过迷蒙的烟雾默默打量雨幕之外的纳夕,原来竟有另一番意料之外的惊喜.工作着的他完全是淡定的、专注的、平和的,那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温润气息的安静男子,像极了记忆里的秦凌。恍恍惚惚的,我就有稍许的失神。
秦凌……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纳夕早不见了。我大惊失色,慌忙奔向对面。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我的雨鞋摩梭在地板上的声音。明亮的日光灯下,几张破旧的写字桌潦草地拼在一起,桌面上凌乱地放满了主机、显示器、鼠标等一系列完整或已被拆开的电脑零配件。
我试着往里面走。幽暗的休息室,门虚掩着,里面依稀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我的心忽地就提到了嗓子眼,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潮水般涌来。我哆嗦着探出手,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往把手靠近,心口的恐慌与绝望也随着距离的一步步迫近而开始剧增,终于排山倒海般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怎么办?万一他在里面怎么办?万一不止他一个人怎么办?万一看见了不该看的又怎么办?到底要不要拉呢?我进退两难,手几次伸出,又全都胆怯地退了回来。脑子乱得像一锅粥,感觉糟透了。在彷徨失措间,冷不丁听到一声,
“你在干什么啊?”
我浑身一激灵,不可置信地望着从我身后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出现的男子,
“纳,纳夕?你不是在里面吗?”
纳夕莫名其妙地瞥瞥我,
“我出去买了个零件,怎么会在里面?”
转身警惕地看我一眼,
“倒是你,不在学校好好呆着,在这鬼鬼祟祟地看什么?”
经他无意的一提醒,我不自禁地回想起起自己刚刚龌龊的念头,脸上似乎开始发烧。我慌慌张张地赶忙岔开话题,
“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哎,刚刚我明明已经说过了嘛,看来你根本就没在听哦。”他俯下身,盯住我的眼睛,恶作剧地笑,
“心不在焉的,脸又这么红,看来你是在干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哦。”
我语无伦次地辩解,
“我哪有!我,我走了。”
纳夕拽住我的胳膊,一把将我拖回来,戏谑地笑,
“老实交代,你刚刚到底在偷窥什么啊?”
我的脸都可以红到脚脖子了,
“我,我哪有偷窥!我只是以为你……”糟糕!
“以为我什么?”纳夕一脸的无辜。
“没什么。我,我走了。”
我肠子都快悔青了。居然自己惹祸上身。苏晓安你这女人到底有没有脑子啊!
“伞都不送就预备开溜了?”纳夕慢慢松开我,倚着门框慢条斯理地问。
“哦,伞!我只是要过来买东西,看天在下雨,就顺便帮你带个伞……”
纳夕似笑非笑,眼光犀利得简直可以直射人的内心去。我有种谎言被戳穿的狼狈,被他看得底气越来越不足,声音也越说越小。
“苏晓安,原来你不是很勇敢嘛,没见几次面都敢说你喜欢我!怎么现在连送把伞都扭扭捏捏了?”
纳夕重新俯下身来,听不出来是不是故意,
“那么好奇门里面是什么,不看你就舍得走啊?”
“我……”
纳夕的手抵上虚掩的房门,不怀好意地笑,
“你就不担心自己晚上睡不着觉吗……想看就看吧。”
窄窄的门在他的手下缓缓洞开,我在接触到事实真相的一刹那无地自容。这是一个甚至不能称之为休息室的地方,只有一架饮水机,一张小沙发,角落里还横七竖八堆满了废弃的电脑。阴冷的风刮过逼仄的墙角,掀起那些报废的零件和电线,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原来,这就是刚刚让我魂不守舍的答案。我有种被愚弄的尴尬,赶紧想溜之大吉。纳夕却一下制住我的双肩,不依不挠地笑,
“看见了?感觉怎样啊?”
“我……”
“很失望了吧?你以为我是在里面和哪个女的接吻的吧?”
“接,接……”接吻?我张口结舌地望着他。他居然没有丝毫愧色地就说出了这两个字。可是,当这两个字落地的同时,我却绝望地发现自己的心像是掉进了深海,没有任何挽回地迅速沉下去、沉下去,万劫不复。
纳夕恶意的笑容从唇角漾开,
“哟,好像还是没习惯吗?你又不是没见过我——”
“纳夕!”我飞快地打断他,纳夕不明所以地盯着我。
“我走了。”我狠狠推开他,用力往外冲去。纳夕下意识地伸出手,然而没有抓住。
大雨滂沱。
这繁华的城市,沐浴在这漫天的大雨中,在这刻忽然变得分外陌生。我在这下疯了的雨中横冲直撞。十一月的雨水浇铸在身上,一滴一滴都像冰雹一样,寒冷沁骨。然而这雨水的冰凉却及不上我心痛的半分。我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样,是啊,我又不是第一次目睹他和别的女孩子接吻了,何况他今天只是这么一说,我为何就已如此难过。
这是秦凌吗?还是一直以来只是我的一个幻影?萧萧说我应该学会分清自己的感情,我爱的人是秦凌,是那个眼神温柔、笑容淡定的幽雅男子啊,他从来都不会让我伤心,不会让我一次次无助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