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寄冬夏(30)
池盛本不愿意搭理,但思及池爷爷和孟一窈,迟早得结束这件事,池盛思忖片刻,接起电话,应下。
到餐厅的时候,只有傅卓一人,郑韵清不在。
池盛在傅卓对面的位置坐下,侍者拿来菜单。
傅卓不好意思地说:“定的有点迟,没有包厢了,只能在大厅里。”
“我不是来跟你吃饭的。”池盛淡淡开口,“直接说事吧。”
傅卓一怔,虽然知道池盛有足够的理由来怨怼,但还是没想到他如此直接干脆。自从上一次,郑韵清在池盛这里吃了闭门羹,又在池爷爷那边没得到好结果,她一时心灰意冷,才被傅卓劝了回去。
等她缓过情绪,准备再找池盛时,被傅卓劝下。
一个是自己的妻子,一个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傅卓认为更该来的是自己。
池盛不合作,傅卓只能先安抚他,随意点了几道菜,把菜单交给侍者,又问了一遍,包厢是否有了空缺,得到否定的回答,傅卓说声麻烦了。
直至身边没有什么人,傅卓才斟酌着,道:小盛,你从十二岁到安城,直到现在,我一直看着你长大。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孩子,但你和小州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
池盛抬头看了眼傅卓,没说话。
傅卓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对于你父亲的事情,我很抱歉,也十分感谢他当初救了小州,我和韵清并非有意瞒你,只是不希望给你增加负担。但是如果你因此有所怨怼,我完全接受。至于和韵清结婚,也是我主动——”
话被池盛打断,他说:“因为是你主动,所以我就没有资格责怪她了是吗?”
池盛笑了,“那么我离开,成全你们一家人,不是正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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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盛被郑韵清带走,第一次见到傅卓和傅郴州时,心下有了猜测,但是不确定,所以问郑韵清,“妈妈,他们是谁?”
郑韵清蹲下,靠近池盛,给他介绍。
那时的池盛已经能够理解,父亲去世,母亲另嫁,他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乖巧地叫了傅卓一声“傅叔叔”,也愿意去和傅郴州好好相处。
但是傅郴州对池盛,有着不小的敌意,从小到大,傅郴州一次又一次地挑衅,让池盛从一开始的主动接近他,变成了和他井水不犯河水。郑韵清问过池盛,为什么不能和弟弟好好相处,池盛也委屈:我愿意,可是他并不愿意。
想过很多原因,其中能说说服池盛的,是傅卓对待池盛,远比对待傅郴州更好。
池盛站在傅郴州的角度去想,那么他对自己有恶意,也能够理解,于是私底下和傅卓说,希望他可以公平对待两人,不需要因为自己不是他亲生的孩子,就格外优待。
池盛记得,那时傅卓说:“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当然不会区别对待。小州脾气不好,我更不能惯着他,所以对他严格些。至于你,我对你好,完全是因为你值得,并非是其他原因。”
多年没有体会过父爱,面对傅卓,池盛一面愧疚地接受着这样的好,一面尽量忍受傅郴州的坏脾气,他想着,既然从傅郴州那里拿走了一半甚至更多的父爱,自己理所应当付出一些代价。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这样的四口之家,也算和乐。
是在池盛十六岁生日的那天。
池盛接到老师的电话,让他去学校拿奖状,是他刚刚参加的数学竞赛,拿下了三等奖。
那时,是周末,池盛还疑惑,要这么着急么,但没多想,跟郑韵清和傅卓说了一声便出门。
拿到奖状以后,池盛着急回家,赶近路走了一条小巷子,结果被一群人围堵在巷子里,那群人明显是冲着自己来,但池盛不知道哪里得罪过他们。
正想问时,看见了傅郴州。
他站在一群人身后,对着池盛笑了笑,无声喊了一声“哥”。
讽刺的模样,让池盛瞬间了然。
再后来,就是在医院。
在打斗中,池盛右手受伤,手腕处被划伤,留下一道疤,又因着保护头,再次被木棒击打,手腕处伤上加伤。
而傅郴州,很可笑地,也受了伤,甚至于比池盛更加严重。
自然地,郑韵清和傅卓直奔傅郴州处,忽略了池盛。
于是也就从傅郴州嘴里听到了缘由:不知道池盛做了什么事情,得罪了什么人,以至于被人堵在箱子里,而傅郴州看见,想帮忙,但是不小心惊动了人,一并卷入了其中。
郑韵清找到池盛时,他刚包扎完伤口。
郑韵清问他,到底做了什么,造成了这一切,池盛觉得实在可笑。
只觉手上越来越痛,“你怎么不问傅郴州?”
“小州已经都和我说了。”
“那你何必还要问我?”
这时傅卓赶来,拉开郑韵清,在两人之间打圆场。
池盛一直不知道,傅郴州到底说了什么,但他想,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容忍傅郴州。
郑韵清和傅卓在医院里陪伴傅郴州。
池盛先回了家。
晚上手疼得不行,池盛也没有告诉两人,忍着疼,自己爬起来,拉开窗帘,看着窗外,黑黢黢一片,脑子里想了很多,郑韵清、池城、傅卓、傅郴州。
直到传来开门声,池盛才回神。
是郑韵清和傅卓回来了。
池盛不大想面对他们,没出声,也没出门。
可就是这一举动,池盛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池城是因为车祸去世的,是因为救傅郴州。
而郑韵清和傅卓也因此相识,甚至相爱、结婚。傅卓对池盛的好,也有了解释。
池盛气极反笑,直接推门而出,两个在客厅里争吵的人愣住。
“小盛……”郑韵清喊他。
池盛直接推开郑韵清,一言不发,当晚直奔随城。
想要彻底逃离开这恶心的一切。
第25章
天色已经见黑。
池盛刚踏出餐厅,没走几步,和迎面走来的人对上。
是阮嘉荨,她的身旁还有一个青年,二十多岁的模样,西装领带的精英范。
池盛没理会她,阮嘉荨也不大想搭理池盛,但她还是愣愣地看了一会人,直至和池盛错身。
等到在包厢落座以后,阮嘉铭才问阮嘉荨:“刚才那人你认识?”
“我同学,但是我们不熟。”
阮嘉铭没说什么,点了点头,松了松领带,让她点餐。
整个包厢里,只有阮嘉铭和阮嘉荨兄妹俩。
餐桌上只有寥寥几句,都是阮嘉铭问,阮嘉荨答。
“什么时候有假期?爸最近在念叨你。”
阮嘉荨支支吾吾,“……可能得到暑假了,我有给他打电话的。”
“确定了时间早点和我说,我让人给你定机票。”
“……我知道了。”
阮嘉铭又问:“吃好了么?”
“好了好了。”阮嘉荨赶紧放下手里的甜点。
阮嘉铭见阮嘉荨一副小兔子受惊的模样,心下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怎么同这个相差十二岁的妹妹相处,自己好像做什么、说什么,她总是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阮嘉荨不敢拒绝,只能说好。
司机在前排开车,阮嘉荨和阮嘉铭并排坐在后座。
阮嘉荨遵守着“敌不动我不动”的作战攻略,阮嘉铭没说话,她也不说话。即便同他并排坐着,也是紧绷着那根弦,贴着车窗,佯装看窗外的景色。
阮嘉铭咳嗽一声,她立刻转头。
发现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又转了回去,看着窗外,脑子里一直在想着阮嘉铭可能会问的问题以及作答。
可惜,直到车开到了学校,阮嘉铭都没多说什么。
只在阮嘉荨下车的时候,问了一句,“给你打的钱怎么没用?”
阮嘉荨“呃”一声,“用了一点的。”
说着,她赶紧下车,“哥,你快回去吧,这里不好停车,而且迟了路上会堵车,我也回学校了,再见。”
阮嘉铭只见她说完,就小跑着往校门口跑,直到只有一个点,才收回视线,对司机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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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往事,池盛败兴而归。
回到学校,他实在是没心情看书学习,干脆留在了寝室。
直到孟一窈给他发消息,说自己周日下午会提早会学校,池盛才收拾好心情,准备去教室。
教室里,阮嘉荨看见池盛,想到前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