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来时的路(28)
罗成依旧淡淡的模样,“自己是做什么的还没数吗,该什么样就什么样,得拎清自己的分量和角色。”
听到这句话从罗成嘴里出来,元明清一时没按耐住,差一点点就要探过身子给他一拳了。
“我说这句话没别的意思,元小姐可能会错意了,我这句话是说给那些投资人的,他们的意思是可以随便加戏换人,我的意思是我们只负责投资,剧本什么的我们是外行,不能随便插手,如果元小姐不信,可以问问你那位小师妹,是不是在你去之前他们有说不喝酒就换掉她。”
尴了个尬。
沈乐理顿时觉得车里的气氛还不如刚才好。
——
开门的是林妍,饶是再压抑情绪,沈乐理还是窥到了她眼里的惊喜,但也只是幻化成了淡淡的一句,“来了呀。”
沈乐理微微点了下头,“来了。”
曾经有过的亲昵与隔阂,都在此刻抵不过尴尬,每个人都不知表现的是喜一些好还是冷一些好。
“这衣服,怎么沾上了灰。”罗宏亮推推眼镜仔细瞅了瞅,“没错啊,儿子,让你去接你妹没让你去地上打滚啊。”
罗成抚了抚白毛衣上的灰尘,不在意道,“大概是在哪里蹭的吧,我上楼换件衣服。”
“叔叔阿姨啊,这是我朋友送的酒,也不知好喝不好喝,来的突然就带过来了,叔叔阿姨不嫌弃吧。”元明清那张脸本就漂亮,一笑,立马就成一朵花了。
罗宏亮笑呵呵的直摆手,“客气了客气了,大明星来我家,说出去脸上都有光。”
沈乐理自认为父亲是一位好脾气的人,看得出来,罗叔的脾气比父亲还要好,父亲有时还会固执,罗叔对母亲完全是笑呵呵的听之任之,两人在厨房里忙活着,气氛十分融洽。
沈乐理站在客厅一角,盯着小橘子树冷了眼睛。她是个凡人,也是个矛盾体,她既希望同母亲相敬如宾的是自己的父亲,希望那个围在母亲身边团团转的男人是父亲,但又希望母亲快乐就好,她羡慕他们的欢愉,也厌烦他们的笑声……
元明清过来拍了下她的肩,察觉到她的异样,故作愤怒,“小沈,人不能太自私,阿姨属于自己,不属于任何一个人,包括你,包括你爸。”
“我知道。”沈乐理叹息,“我自己别扭会儿就好。”
她应该还是希望母亲幸福快乐的,只是父亲走后半年母亲就再嫁了,对于十六岁的她而言,觉得母亲这样做像是背叛。后来啊,母亲讨厌康朗,阻止她出国做无国界医生,这都无疑使得两人愈来愈远。
整顿饭,除了元明清和罗宏亮一直说笑,其他人都很安静,直到晚饭结束,罗宏亮说要元明清留几个签名,叫着罗成一块儿进了书房,母女俩才说上话。
“这次回国待多久。”
“不知道,有了任务就出发。”沈乐理侧身坐着,眼睛一直盯着客厅里贴着的那个“福”字看。她好久没有在国内过年了,也好久没见过贴在家里的“福”字了。
她哪还有家,热闹繁杂的世界里,她不过孤身一人而已。
“注意安全。”
“嗯。”
然后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兀的,林妍叹了口气,“有合适的话,成家吧。”
“再说。”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你自己多注意身体,罗叔他很好。”沈乐理突然转过身来看向林妍,眼神清亮,没有半分假意,“祝你们和美的话我说不出来,那就祝我们彼此余生快乐吧。”
过去是回不去了,过去的亲密也不会再有,只是两人之间连着一根不会断的线,既无法亲近也无法割舍,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世界里背负着属于自己的愧疚和埋怨活着,就这样吧,人生哪有事事如意。
顺序
吃罢午夜饭,罗成就开车把她们送回来了,毕竟,不熟不近的待着,谁都不舒服。
此时距离新年到来还有一个小时后左右,沈乐理蹲坐在电视前的地毯上,等着半小时后的时敬谦和一小时之后的新年倒计时。
“这么靠后,也不知时小过演唱结束之后能不能赶回家吃个年夜饭。”
元明清也不知在小厨房忙活什么,闻声,头都没抬,“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能撑到春晚倒计时的,把他安排的靠后些,收视率应该还能挺住。”
“也是。”沈乐理倦倦的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也是奇怪的很,平时熬夜到一点都不是问题,可现在让她守着电视机熬到十二点就受不住了,搓了搓眼睛,朝着元明清喊,“你在干嘛啊,我都困了。”
“这就来了。”元明清一手拿着一瓶酒,一手拿着两个高脚杯,“我朋友送我的,据说市场价一瓶四万多。”
沈乐理接过酒,前后左右端详了些时间,实在搞不懂那些法语便放弃了,“了不起。”
“今天送出去的那两瓶酒我都不知道什么味道。”元明清咂咂嘴,可惜极了,“只顾着装乖宝宝了,一口都没尝到,橙汁倒是快喝吐了。”
沈乐理忍不住笑了,“没事,现在就你和我,管够。”
时敬谦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半了,一身红色西装,标准的春晚妆容,正的很。
沈乐理不由得慨叹道,“这小子,不正经的时候很帅,正经起来还是很帅。”
元明清鄙视的瞟了她一眼,“所以,你是在夸你眼光好吗,慧眼识珠,培养了个这么优秀的小竹马出来,还贼专一,死心塌地的就逮着你了。”
“……元明清我发现你这人特能耐,你这么能耐怎么不上春晚啊。”
元明清啜了一小口酒,面不改色的回,“我上春晚干嘛,朗读吗?”
沈乐理闻声乐坏了,笑咯咯的仰头往地上倒。
元明清伸手戳了戳倒在地上直乐的沈乐理,好奇道:“今天看你和阿姨说了几句话,怎么着,放下了?”
“不算放下。”沈乐理起身后低头沉吟了会儿,才开口,“是算了,算了,都算了吧,计较也无法补偿。”
十六岁那年,父亲去世,本来她应该紧紧攥住母亲的衣角,两人坚强的走下去,可半年之后,母亲再嫁。那个时候的沈乐理,怨恨母亲,是觉得母亲是怎么可以这么轻松放下近二十年的感情,是怎么可以做到神色自若的相亲,然后闪婚一个接触了没有一个月的陌生男人,母亲的种种行为,像是背叛,背叛了父亲,背叛了她。
其实后来,随着慢慢长大,沈乐理心里明白,她不反对母亲改嫁,每个人都是自由的,感情也是,她说回不去,那是因为她无法原谅被抛弃的感觉,从十六岁那年开始,她就没有家了,爸爸没了,妈妈成为了别的妈妈,这一点,那种感觉,一辈子都不会忘,所以她说算了,算了,这么多年,还有以后的很多年,就这样吧。
——
按理说心情不好会喝很多酒,但是沈乐理这次没有喝醉,翻出陈年旧事,心口堵的难受,酒都咽不下去。
反倒是元明清醉的不成样子,抱着沈乐理一个劲儿的撒娇,“理理,理理,你说我可不可爱?”
沈乐理懒得搭理发酒疯的她,自顾自的刷着微博,翻看着网上对时敬谦这次春晚表现的评论,“我们家时小过就是厉害,他上台的那个时间段观看率直接达到了最高,顶流啊,绝对的顶流。”
语罢,又惆怅的自言自语,“顶流也就这点好处,火的时候是真火,一旦翻车,压都压不住。”
“嗐,你家时小过能翻什么车,又没有黑料,顶多公布恋情的时候爆一爆,不过话又说回来,翻车的时候工作室管着干嘛,公司又干什么吃的,翻车的时候不用,平时也没什么用。”元明清不仅口齿不清,说着说着也神智不清了,“就上次,有人不是拍到你和时敬谦了吗,还不是联合公司给压了下去,果真,公司也就这时候能拉出来用用……”
沈乐理愣了愣,然后狠狠的往元明清身上拍了下,严肃道:“元明清,什么拍到我和时小过了,又什么给压下去了?你给我说清楚。”
喝醉的坏处之一,说话不过脑子还大舌头。元明清此时再醉的不成样子也知道自己说漏了,忍不住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决定将醉酒装到底,摇晃着身子爬起来,“我可爱,对不对,我很可爱。”然后嘟着嘴去亲沈乐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