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程珩勋弯了弯嘴角,“你多想想她和华实,也许能提高你的忍耐力,能保证你以后不伤害医生的程度就够了。”
他想,叶声声和华实恋爱这么多年,即使还未尝禁果,肢体接触和亲吻总是少不了的。
宁初愣了一秒,然后笑了起来,笑得异常的灿烂,语气却冷得瘆人,他问,“你希望华实死?”
程珩勋开始后悔了,华实就是插在宁初心脏的一把刀,叶声声还沉睡着,他可拦不住宁初,“你冷静,叶声声不会接受一个杀人犯的。”
宁初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睁眼,眼里杀意淡去,只余一层寒冰,他轻轻“嗯”了一声,像是在压抑又像是释放了什么。
“你就不能换个手机铃声吗?”程珩勋转了话题,而这个要求他也想提了很久。
宁初的手机铃声,他每一次听到,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不能。”宁初走到沙发边,蹲了下来,抬手替叶声声理了理额边的碎发,神色温柔。
程珩勋扫了一眼宁初,又扫了一眼睡得安稳的叶声声,宁初碰到叶声声的时候,叶声声突然皱了起了眉。
“她睡这么熟,不会是你的问题,估计是梦里的问题。”程珩勋看见那一瞬间,宁初的背微颤了一下。
他抑制不住的心疼,既心疼宁初,也心疼叶声声。
“梦里的问题也是我给的。”宁初伸手抚了抚叶声声的眉心,试图抚平那沟壑,但效果并不显著。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卑劣,但是如果不这么做,他的声声会不见的。
程珩勋看着宁初一手抱着膝盖蹲着,一手去抚摸叶声声的眉心,他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又无助,却又执拗地抓住某些东西,他面对叶声声时候,他所有的自信都会轰然倒塌,他变得卑微。这种时候,程珩勋似乎无法还去认为他所做的一切是错的。
“叶声声没嫌弃过你的手机铃声?”程珩勋知道,他需要把宁初从那自卑的漩涡里拉回来,他也不想让宁初这副惹人心疼的模样来改变他对宁初所做的事的看法。他需要保持清醒,在必要的时候能尝试去阻止宁初毁掉自己。
“她并不怕那个,她喜欢看恐怖片,但是不太敢看,需要人陪着。所以我说她胆子不大,但是也没有很小。”宁初回答着程珩勋的问题,但是却是对着叶声声说的。
“她不像你。”宁初又说道。
“我也没怕那个!只是听起来不太舒服。”程珩勋反驳道。他觉得,叶声声估计是没好意思提才不说的。
“为什么要用这个作铃声?”打从程珩勋认识宁初以来,宁初的手机铃声就一直是这个。
宁初见叶声声的眉头渐渐松开了,不觉眼角染笑。
“我六岁的时候,我父亲将我母亲带去医院的那天晚上,我偶然听到了水声,觉得特别悦耳,所以就想着用它做铃声了。”宁初的声音很轻,没有什么情绪,很像在说与他不相关的人的事情。
——
那天,他的母亲疯得厉害,掐着他的脖子,恶狠狠地对他说,“不是有你绊着我,我楚玉彤不会这样!我不会被困在这里!你是我被算计来的,你知道吗!我根本不想要你!都是你!都是你和宁世!你们联手害的我!”
尽管这样的话,宁初听了无数遍,但是心还是觉得针扎般疼,他讨厌自己的心不是硬的。
他不停地挣扎,去扯楚玉彤的手,但是并没有用,后来还是是楚玉彤自己放了手。
她趴在地上,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宁初,不是你的错,孩子是无辜的,你是没得选的,对不起……”
楚玉彤的话并不让宁初觉得好受多少,他只觉得她更可怕了,他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开。
后来,当晚父亲回来了,发现了他脖子的红痕,责问了保姆,然后表示父亲带着母亲和保姆离开了。那天晚上父亲和母亲都没有回来,只有保姆很夜的时候回来了。他莫名的就知道母亲不会回来了。
他晚上起来去厕所的时候,突然听见了水滴声,估计是保姆忘记关哪个水龙头了,但他没有去寻水声的来源,而是一个人躲在角落听了一晚上的水滴声,他莫名觉得很是悦耳。
第二天,父亲回来给母亲收拾东西,并且告诉宁初,他母亲需要留院治疗了。
——
程珩勋知道宁初那小小一段话,里面有着很长的故事,有着宁初以自身痛苦为代价所形成的沉重回忆。
“Dylan,It's all over。”程珩勋安慰道。
“我早无所谓了。”宁初看着叶声声,温柔一笑。
一段钢琴乐缓缓响起,程珩勋松了口气但又紧张了起来。他知道那是叶声声的手机铃声,他希望打来的是个人,而不是个人渣。
第四章
“叶叔,是我,宁初。”宁初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站了起来,退离了沙发一点距离,他的语气乖巧又温和,俨然一副好孩子的模样。
程珩勋对于宁初的一瞬变脸已然是见多不怪了,听宁初的称呼以及他的态度,他想,电话那头应该是叶声声的父亲。
——
下午六点,夏季的夜晚来的总是格外的慢,此刻书吧外头还是亮堂堂的一片。叶父留了店员看着书吧,他带着叶声声去买菜回家做饭。
叶声声路过那块小黑板的时候,习惯的看了一眼,像是只要她再挣扎一下,黑板精灵就会出现。她有时候想,也许是遗传了父亲的执着的缘故,她这个看那块小黑板的习惯坚持了好久,坚持到了她终发现,这个世界哪有什么黑板精灵,不过是曾经有个也许和她一样孤独无助的小男生,在她孤独的时候陪伴了她一段路程,但是那小男生也许比她更早的摆脱了孤独,所以她失去他了。
可是她不想失去他,一点儿也不想,尽管那时她已经有一个待她极好,如亲哥哥一样的宁初哥哥。但那个小男生是一滴水,是她宛若一口枯井,绝望而又无助地看井口外的那片天,天却永远不属她半分时,从天而降的一滴水。没有体会过喉咙干渴如枯木的人,不会知道一滴水的重要。
今晚,不知是何缘故,父亲买了瓶酒回家。她猜,也许是遇上了老朋友所以高兴,但他又似乎不是特别高兴。
叶声声已经很久没有看见父亲喝酒了,她有时候挺希望父亲能喝点酒的,因为他喝了酒,话就会变得多一点,确切的说,是对她说话多了一点。她总觉得父亲不爱她,父亲只爱逝去的母亲。因为父亲平时对谁都不爱说话,对她更甚,别人觉得父亲是性子沉稳温和,她感受到的却是冷漠。但父亲对她的学习和行为格外严格,她有时候觉得那份严格也许就是父亲对她的爱,但偶尔也会觉得那不过是一份责任。
叶声声早早地吃完了饭回房间写作业,父亲喜欢乖巧的孩子,所以她一向不敢磨磨蹭蹭的。待时针走到了九,分针走到了三时,叶声声写完了作业,和平时一样,她将本子整理好,拿到客厅给父亲检查签名。
饭桌早已被收拾干净,厨房也被收拾得干净,她抱着作业走到客厅,发现父亲睡在沙发上,他闭着眼,眉头紧锁,脸颊很红,他已经醉了。她轻手轻脚地走到茶几边,把作业轻轻放在茶几上,她突的想起什么,于是走到了厨房。
厨房一角,垃圾还没扔,父亲往常吃完饭会出去走走,顺便把垃圾拿下楼下的,但是他今天没有。棕色的垃圾桶——可回收垃圾桶——里孤零零的斜着一个空酒瓶。父亲不是个酒鬼,他的酒量浅,以前喝酒顶多半杯,今天却喝了整整一大瓶,难怪他醉醺醺的。
叶声声再次轻脚走回了客厅,她走近了沙发,轻推了一下父亲,试探地叫道:“爸爸?”
叶正行眉头动了动,缓缓挣开了眼,“声声?”
“是我,爸爸,你——你怎么样?”眼见父亲看向了她,叶声声本能地垂了头,声音很低,仿佛她做错了什么。
“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叶正行别开了眼。
叶声声伛偻着,不说话。这个问题,父亲总是爱问。
“我和静静根本没想过要孩子!我们本该相伴到老,现在却余留我一人!”叶正行的声音有些激动。
许静静本就身体弱,难受孕,他们早已经接受,也决定了不要孩子,只要俩人能长长久久的相伴就好,可是叶声声来了,许静静走了。叶正行知道,叶声声的命是抢了许静静得来的,在许静静怀孕的时候,他就害怕着,可是许静静太高兴了,而他太怀揣侥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