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够了吧?几个人欺负她一个人有意思?”华实看见叶声声已经快要把脸嵌到桌子里去了。
华实在班里有点像领头羊的作用,他高且帅,为人幽默而不低俗,家境殷实,运动方面很有天赋,成绩也中上,唯一就是和女生的绯闻太多,但他也确实待女生极好。他出了声,几个女生里有那么两个先闭了嘴,而后其他的嘟囔了几句也不再说了,她们又开始聊起了护肤的问题。女生的话题总是这样的,有着难以捉摸的走向,就像上一秒聊天文,下一秒就能聊地理。
叶声声有一些模糊的认知——几个女生里有一个喜欢华实。但是,她不知道或者说不记得是哪一个女生。其实她也很奇怪,就华实的条件和性格来说,她不喜欢上华实也不至于这么讨厌,其实也不能说是讨厌,应该说是抗拒,甚至是不能接近华实,这样的感觉仿佛是出自本能。她在高一第一次见到华实的时候,便有这种莫名其妙却又强烈的感觉,似乎有个声音在她耳边一遍一遍地告诉她,接近了华实,便是接近了地狱。事实上好像也是这样,喜欢华实的人这么多,她本就招人厌,离华实越近就会越讨人厌。
其实,她本就在地狱,靠近了华实,不过是在她身处的油锅下多添了把火。
叶声声昏昏沉沉地上了课,浑浑噩噩地换了位置,一天又这样过了。放学后,沈芷婷语气刻薄地让她赔了款,华实的安慰也被她的冷漠赶走了。她心底是有一丝感激华实的,可是华实的安慰没有用处,她不需要。
她很想见宁初,又不想见宁初。
宁初确实是她生命里不可割舍的救命稻草,他待她的好宛若一个圈,没有任何漏失的缝隙,他仿佛就是一个为她量身定做的保护胶囊,里面应有尽有,只有她想不到,没有宁初做不到的。而宁初对她的了解,就好像她这条人生路,是他亲自走过的。
但这么狼狈的时候,宁初的出现只会显得她更狼狈不堪。宁初太完美了,完美得让她自卑,而他拥有了一切,这样的拥有一切的宁初让她嫉妒。她知道自己是这样的不堪,但她没法不这么想,她更加讨厌自己了。
第十章
宁初从二楼下来的时候,程珩勋正坐在沙发上,大腿上放这笔记本电脑,手指在敲打着键盘,似乎在等着他。
“你在上面干嘛了?这么久。”程珩勋感受到宁初的靠近,头也不抬地问道,语气里带着点好奇,并不多强烈。
“给她松一下肌肉,躺太久了。你在等我?”宁初在程珩勋的旁边坐了下来,他有种感觉,程珩勋笔记本里所显示的东西是给他看的。
“不等你我在这儿干嘛?我明天有坐诊呢。”程珩勋没抬头,手指点着键盘退出了和Deer的聊天页面。
“你少坐一天指不定能救不少人。”宁初扯了扯那仰月唇,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
“您老闭嘴吧。”程珩勋将笔记本拿起放宁初腿上,“看看。”
“你这么小气一男的怎么迷倒你医院的小护士的?”宁初眼神一字不差地浏览着笔记本显示的信息。
电脑上显示的是m国m市市长的资料,页面挺长,但宁初浏览得迅速并且本能地提取了一些关键词,也许宁初有着连他自己都从未察觉的职业病,入梦者的资料都是相当详细甚至有些冗长的,所以他第一遍浏览的时候不得不迅速并且按照他已定的习惯来提取关键字眼用于作为那一段记忆的标记,而这位市长的资料对于宁初来说,有用的关键词便是那两个——他的姓氏Tancred和他育有一个独生女。
“我们医院的护士小姐姐们啊是透过现象看到我优秀的本质,而且那不叫迷倒,那叫得到了他人由衷的欣赏。”程珩勋直了直腰,双手理了理衣领,很是得瑟地说道。
“你的表象过于乌烟瘴气导致她们无法看见你的本质才是合理解释。”宁初将那女人的名字——Kaley Tancred——打入搜索引擎。
程珩勋扫了一眼屏幕,似乎早有预料,“他女儿挺低调的,网上没有资料,不过也是,作为公职人员的子女,低调点是好事儿。”
果然如程珩勋所说,页面出现的资料没有一条和Kaley有关,但和她无关不能证明她就是市长的女儿,毕竟如果是很普通的人,搜索引擎也不会显示她的资料。
“你怎么会突然搜索m市市长的资料?”宁初问。
“和Deer提了一下,她说的。”
“Kaley说她是医生。”宁初轻触了一下圆健,将屏幕放映了出来,然后朝程珩勋看了一眼。
“哦。”程珩勋伸手指从左上角斜划下来,拉出了与Deer的聊天页面。然后他语音询问了Deer市长女儿的职业是不是医生,Deer是字体回复的“是。”
不用程珩勋转达,宁初自然也看到了Deer的回复,他挑了挑眉,“你的Deer也是c国人?”
“国籍不是。”程珩勋又打了几个有关kaley的问题过去,Deer的回复都是“不清楚。”
宁初突然意味深长地说道:“Deer不一般啊。”
Deer对于宁初来说,太神秘了,不仅他从未见过她,甚至连她的声音都不曾听过,Deer似乎并不愿意在屏幕里与程珩勋的家人朋友相见,程珩勋自然是尊重她的,而宁初自然也是尊重程珩勋的,况且他对Deer并不多好奇,倒是叶声声对Deer很是好奇。Deer也不排斥大家聚一次,正式见面,但总也没有合适的机会。毕竟,宁初这四年里不是在为成为筑梦师作准备就是在为叶声声的这一场梦作准备。
“她确实有她不想说的隐私,我也有,我们互相理解,互相尊重。”程珩勋以为宁初对Deer有什么意见。
宁初突的一笑,“放心,我又不是爱操心的老母亲,还干预你的恋爱不成?况且——”他上下扫视了程珩勋,“卯和榫,旗鼓相当。”
“嘁。”程珩勋带着笑意斜了一眼宁初。宁初对于一切事物的接受度,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当他只是提了一下Tancred和Callies这两个姓氏的时候,Deer不到两分钟便将相关网页发送了过来,减掉她搜索的时间,可以说Deer几乎是一看到这两个单词就已经想到对应的对象了,但是Deer人并不在m国,却能如此了解m国的有关人员,比他这个曾在m国留学四年的人还要了解,程珩勋当时是有些心惊的,但他没有问,如果Deer想说自然会说,而Deer对他,也是这样的。他们都享受这种对方都有秘密的神秘感,也互相尊重对方的一切,毕竟互相拥有的秘密都不影响两人在这段感情里的忠诚,也不影响两人感情以及身体的交流。
程珩勋接着抬手打左向右平滑,拉出了与“Callies”有关的页面,“再看看这个。”
“两个月前跳楼坠亡?”宁初第一眼先被页面的第一条信息——David Callies坠亡的新闻——所吸引了。
“是啊。”程珩勋接着点开了David Callies的详细资料,“这个David绝对是一枚钻石王老五了,他本人名牌大学毕业,相貌堂堂,白手起家荣登m国富豪榜,唔——但也算不得多白手,毕竟Callies在m国算是百年大家族了,这家族和m国现任副总统还有着姻亲关系,他自己有着一家新能源科技公司,这公司名也挺点题的,叫Nature。而且——他也没什么桃色绯闻,好像就交过两任名模女友,现任女友的资料倒是没有,他本人回应过媒体说是大学同学,但不方便透露。”
“但是,网友的力量是强大的。”宁初接上话,他早已将资料浏览完毕,划出了下一个页面。
“没错了,网友还是透过蛛丝马迹找到了那个女人,虽然David从没正面回应过。喏——就是这个女人了。她是kaley吗?”程珩勋伸手指了指放映出来的一张女人的照片。照片里的女人一头深褐色波浪卷发,健康的小麦肤色,脸上是涂着彩妆,大眼高鼻和性感的厚嘴唇,姿势撩人地凹出身材曲线。
“是,但她那天来诊所没有化妆。”宁初的左手抵上了下颚,尽管他的面部表情未展现丝毫思虑,但他低垂的眸还是透露了他此刻的脑子正极速运转。
“她来筑梦是为了什么?”程珩勋问。
“为了删除记忆。”
“删除谁的?”
“删除与她逝去男友有关的所有记忆。”宁初顿了顿,又补充道:“两个月前自杀身亡的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