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口中的江柏,像是一个发光体,只能看到他的光芒,却不能看到一个真正的人。
林河越来越患得患失,得了一种名叫“暗恋”的病。
运动会来了。
林河报了三千米,她想挑战一下自己。
准备开跑的下午,天气变得凉快了不少,像是天赐良机。
跑步时那种上气不接下气的痛苦慢慢占了上乘,她不再莽撞地往前冲,而是一步一步地小心翼翼地跑着。像是一只蜗牛,笨拙地爬向终点。
林河做好了拿不到任何名次的准备,她只是想把三千米跑完,在这样的赛道上,跟自己较劲。
老师突然拉住了她,告诉她已经跑完了三千米,是第六名。
说实话,林河有点懵。
她记忆中自己应该还没跑到三千米,但是突然被拦下来,也就预示着自己不能再继续跑了,不然犯规。
隔壁班的一个女生过来找她:“我一直跟在你身后,但我记得我没有跑够三千米,你是怎么拿到的第六?”
她摇了摇头,觉得有些尴尬:“我不知道。”
女生笑了笑,她来不及去考虑什么,被孙文也拉住了:“刚才江柏站起来给你加油了。”
江柏的名字一下子炸开,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林河去教务处领完奖才知道高二级部三千米的成绩被取消了,原因是没有人跑完三千米。换句话说,她拿到的这个第六名,是个假的第六名。
那种尴尬又冲上来了,她转身又去了教务处,刚才的老师看见她有点惊讶:“你怎么又回来了?”
把奖品递给老师,她笑了笑:“老师记错成绩了,所以我没拿着奖。”
那个老师也笑了:“没事,你留着行了。”
她把奖品放在桌子上,摇了摇头:“不行。麻烦老师了,老师再见!”
走出教务处时,刚好是四乘一百米接力,她有点累的腿软,干脆直接回了教室歇会。
开完运动会就是十月一了。假期时间挺长的,但是实际放假只有三天,作业还一大摞。林河急着赶作业,又回到操场写作业去了。
又是冬天的时候,孙文也把江柏的照片送了过来。
是林河拜托她拍的,一共有两张,看着照片,却总觉得跟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也是送照片的时候才知道,江柏的班里也有一个喜欢他的妹子。
林河悄咪咪的跟那个女生比,发现自己也没有什么突出优点,心情有点抑郁。
江柏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总归不会是自己这个样子的。她想。
林河跟江柏之间其实差了很多,像是一道道鸿沟,把他隔得更远了。
江柏家庭富裕幸福,他从小就受欢迎,学习也好;而林河一无所有,性格无聊阴郁,唯一的优点就是学习还可以。
她不敢去想象,哪怕真的有可能,她要怎么用勇气迈过一条又一条鸿沟。
但是喜欢这种东西,不是说结束就能结束的。
冬天的时候,那些似是而非的感情发酵的太厉害,以至于她想到就会眼眶发酸,心脏不受控制的颤抖。
孙文也和邵止川在一起了。
陈一和之前的那个班长也在一起快一年了。
也许是冬天太冷了,很多郁气都堆结在一起,她跟陈一吵了很多场架,那时候的脾气,都变成了眼泪,顺着盛满雪片的松树落下。
开春的时候,她站在阳台叹了口气。
嘴巴里呼出的蒸汽是奶白色的,不知道要经历什么样的事情,才能够成为玻璃上的冰花。
她想起很多事情,想起初二的冬天,一双粗糙的大手牵着她走在雾气遮掩的街上,在黑暗的清晨送她去学校。
男人宽厚的肩膀背着她沉重的书包,带着她在什么也看不清楚的世界里转来转去,沉默的听得到鸡鸣声,听得到脚踩断树枝的破裂声。
那是两双脚,走出的脚印,也是两个人的脚印。
她开始发脾气,她一路都在发脾气,怪他为什么找不到路,要这样转来转去,像没头苍蝇一样。
那时候的她忘了,男人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对干刚搬来的新家并不熟悉。
男人沉默着,没有解释过一句,他的手一直是温暖干燥的。
林河一直在回忆,这个片段像是刻在灵魂的印记,每时每刻想起,都会狠狠的炸得她血肉模糊。
父亲。如果我那时没有发脾气,是不是你就会回来,从那么高的悬崖边上。
你不会疯,不会在大雪夜里走的毫无踪迹,连带着我所有关于父亲的记忆。
我真的很想你。也恨你。更恨我自己。
☆、第 10 章
三四月份的时候,林河开始策划着表白。
计划一,把他叫到楼下小树林,给他朗诵一首英文诗。
计划二,把他叫到楼下小树林,给他朗诵一首中文诗。
计划三,把他叫到楼下小树林,……
陈一听明白了计划,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哈哈哈你这是要干嘛?你觉得江柏能听懂你想干什么嘛?”
思考了一下,她觉得有点悬:“那你说我该怎么样?”
陈一擦了擦眼泪,认真地看着她:“我建议你别去。”
“不可能啦!我一定要去!”她任由陈一捏着自己的脸,“我会被憋疯的!我解决了这个事情,就能好好学习了!”
听到最后这个理由,陈一愣了一下,然后重重点了下头:“说得对!”
林河最近成绩下降得很快,一开始还是什么冲670的苗子,后来就完全被放养了。事关好姐妹的成绩,陈一还挺严肃的。
她思考了一下,建议道:“我觉得你就找个很乱的地方就好,不是有个啥诗,叫做大隐隐于市吗?这个意境多好!”
林河纠结了一下,最后决定给他听首歌。
计划实施的时间是周六,因为课少而且较宽松,应该没有班主任在。
上午两节是数学,上完了以后林河就有点抑止不住的激动。扯了陈一往楼下跑,结果在班里没找到江柏,听同学说去了操场,她们就又冲去操场找人。
只有大课间这样很短暂的时间,如果不珍惜,就又要找时间,到时候浪费更多学习时间。
果然在足球场找到了江柏。
林河长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呼出去,揣着一颗乱跳的心脏走向他。
“江柏,我有事找你。”
男生愣了一下:“什么事?”
“跟我走。”
两个人慢悠悠的走向操场旁的一棵大树。林河故作镇定地问:“你喜欢赵橙吗?”
赵橙是他以前的同桌,当时班里都在传他喜欢她。
她记得有一天晚上,在传言愈闹愈凶的时候,他笑着跟赵橙说:“你别误会,我不喜欢你。”
林河坐在他们的斜后方,看清了他微微笑弯的眼睛。
“以前喜欢过吧,可能。”江柏说。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江柏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这让她产生很多恐慌的情绪。
“哦。”他们在大树下站定。林河把攥在手里的MP3拿出来,把耳机递给他:“你听首歌吧。”
她调到backstreet boy 的No Place,安静地站在那里等他听完。
“这是什么意思?”江柏没有听多长时间就摘下了耳机。他笑着看她。
林河抬头笑着正视他的眼睛:“我想跟你说的是,这些都是出于我个人的感情,我觉得不说出来,对我已经产生了一种困扰,所以我想说的是——”
“我喜欢你。”她说。
江柏沉默了一会儿。
“你喜欢我吗?”她问。
“我都不了解你。”江柏说,“你为什么喜欢我?”
“我只问一句,你喜欢我吗?”
她心跳慢慢平静了,像是预示到了什么一样。
“我爷爷管的很严,高中我没有要谈恋爱的打算,先好好学习吧。”
“江柏,我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也许我现在说完以后,我就不喜欢你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这种看起来像是胁迫的话,让她觉得自己更像个sb了。
“我下节上英语,我先回去了!”她笑着摆了摆手,然后飞快地离开了。
来到厕所的时候,她终于放下了陈一被拽着的衣服,眼圈慢慢红了:“他说,不了解我。”
所以,那些算什么呢?
她起来说要写征文,江柏莫名其妙一边鼓掌一边叫好;莫名其妙地拿起她的饭盒说跟自己是一样的,好朋友在起哄也不去制止;坐的很近那段时间,自己在说过喜欢白起后他莫名其妙开始大声讨论白起,尽管并不是同一个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