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蛇(239)
两人都沉默了,清心吃着饺子,而我却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爹娘都不让人省心,我除了夹着尾巴做人,还能说什么。ゥゥ“煮好了。云姑婆也来一碗吧,我们东北人,饺子比年锅肉拿手,沾着醋味道可好了。”钱夫人端着一碗饺子倒给清心,身后还跟着同样捧着饺子碗的帅哥和二狗子,两人和清心一样,蹲在屋檐下面吃着饺子,热气腾在他们脸上,帅哥还朝二狗子吸了一口热气又哈出来跟狗一样的吐舌头,逗得二狗子这个蛇眸娃哈哈大笑。
果然年味就是这样啊,我看着一个个煮得表皮晶亮的饺子。朝钱夫人点了点头:“叫我云舍就好,给我来两个半碗吧。”
“让白水大神下来吃吧,这东西,人多才热闹,要不怎么说人多了叫下饺子呢。”钱夫人一扫之前的阴霾,话语间带着当家人的爽利。
我笑了笑,正犹豫要不要叫一条冬眠的蛇过年时,却听白水在身后低声道:“给我来一碗吧,大家进屋吃,蹲我可蹲不过你们。叫我白水就行。”
一回头,却见他依旧是那身白衣,眼睛清亮的看着蹲在屋檐下的一堆人,似乎有点犹豫。
从没见哪条蛇蹲过哈,我扯了清心一下,又瞪了帅哥一眼,反倒是二狗子最有眼色,端着碗笑嘻嘻的进屋了。
“何必壮呢?”虽然早知道他不会跟我们一块过年,但见他不在,我还是习惯的问了一句。
“来了。”何必壮立马就应声,似乎还没睡醒,双眼通红,算来我们几个在车上大睡特睡,人家当司机开夜车将我们拉回来,也是够辛苦的。
钱夫人招呼着帅哥去端饺子。其他人她也不敢使唤,还得让二狗子别乱跑。
一大盘饺子,做好的鸡鸭,还有一大碗年锅肉和年锅萝卜,出自钱夫人的手,都极具东北人的实在,全部拿最大的盘装的,那条红烧鱼至少得半米长,真不知道钱夫人是拿什么煎的,实实在在的丰收年啊。
白水拿碗给我拨拉了几个饺子,递给我道:“过年了,别想太多,我们一家三口团团圆圆的,不是挺好吗。”
他总能看透我心底那些烦心事,我接过碗朝他笑了笑,朝他碗里夹了两个。
帅哥一边吃一边跟二狗子说呆会先放哪箱烟花,再带他将炸鱼雷扔院外的河里,炸得水腾空三米,有多壮观。
素馅的饺子,其实也挺好吃的……
我一口一个的咬着,看着热气中大家都洋溢着笑意的脸,这是一个好年啊。
钱夫人一边招呼着我们吃,一边还得安慰不能吃肉的清心,还得看着二狗子不被帅哥折腾,十分的忙碌却一直带着笑。
我跟白水时不时相视一笑,他伸出左手探过身子握住我的左手,指尖在手腕上那条疤痕处轻轻摩娑着。
气氛正好,就在帅哥朝清心敬酒气他时,我感觉白水的手轻轻一紧,跟着猛的站了起来。
院外四眼鬼鸡似乎被吓到了,十分微弱的叫着,但魂植和尸鸾,还有那把无心佛相精处夺来的遮天伞却是半点反映都没有。
年三十,大过年的,谁这么惹人厌,年都不让过。
我跟着白水出去,身后清心帅哥何必哥也随之而动,屋顶上一道老鼠影一闪而过。
只见院中,一个穿着崭新棉衣的中年男子,伸手紧紧圈着怀里的同样穿着崭新衣服的女人,那女人双手抱着一个孩子。
那中年男子,手里还握着一把漆黑的伞,沉沉的看着我们。
第224章 压岁
不用看那男人,也不用去看女人怀里的孩子,只需看着女人那张跟我七八分像,与宋媛除了神情无处不像的脸,我就知道这是谁。
可原本以为我会激动,会愤怒,或者会怎么样的情绪,全部都没有。
似乎院中那对夫妻跟我已经没有关系了,我居然无比平静的看着他们相拥的站在我面前,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算下来,我跟宋媛相处的时间更多,无论是前面十八年相依为命也好,还是近大半年来相对相杀也罢,都是我跟她。
游婉和云长道。只不过一次又一次听到的名字和猜想,有时我甚至会想,如果不是在巴蛇骨洞见过游婉,我都要以为那只是宋媛精神分裂出来的另一个人格了。
可现在她真真实实的站在我面前,我不言,她不语,大家就这样默默相对。
“今天过年。”过了半晌,还是白水先行开口:“进来喝一杯吧。”
游婉那张称得上极美的脸蛋激动的抖动着,嘴唇抖得厉害,脸色微带感动的看着白水,双眼却带着泪光看着我,依旧并未说话。
云长道瞄了她一眼,微微点头,伸手圈过她的腿弯。将她打横抱起,跟着白水进了屋。
他长得确实和阿得挺像的,泰龙村的人还是记得他的吧。
屋内清心帅哥和何必壮都退到了里屋,钱夫人将还不明所以啃着鸡腿的二狗子拉走,重新煮了饺子端上来。
“敬你。”白水倒了两杯酒,递给云长道一杯:“谢谢你们让云舍来到这世上。”
云长道一手紧紧环着游婉,免得她骨软撑不住倒下去,一手端起酒,并不看白水也不看我,一口闷了下去。
大家复又沉默,我看着热气慢慢散去的饺子,有许多问题,许多话,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难道我该问,他们明知道宋媛有图谋,却还将我和阿得丢在泰龙村,任由我们跟着外婆和宋媛不闻不问吗?
还是问,游婉怎么又生了一个?
或者问,云长道修成人首蛇身就真的是神了吗?
他一直想要的是不是这个?
问为什么要大过年的来这里?
这些问题有的只是我私人情感上的,有些我问了,云长道也不会说。
“过年了。”云长道叹了口气,从崭新的棉衣里掏出一个小包袱放在桌上,从他露面后,第一次正眼看着我:“给你压岁!”
“呵!”我抑制不住冷笑出声。
压岁?
我已然成年,怀了孩子,他现在来给我压岁?
过去十八年他去哪了?从我们发现的种种迹象来看,他就在这附近,可他却一直没有露面。
那时我以为外婆自杀,阿得中了尸蛇混毒,当作娘的宋媛失踪,泰龙村混乱无比,那天底下似乎根本无处藏身亲人全部离去的慌乱时,他就在附近,可他却冷眼看着我一个人一步步仓皇无措的走着,直到黑门现他才露点踪迹。
如果不是白水,我死过多少次了?
现在说来给我压岁,真是一个好词。
游婉十分激动的看着我,白得似乎长久不见天日的双手紧紧的抓着云长道,想说什么,却始终开不口。
“惊蛰快到了。”云长道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紧紧的搂着游婉,反手抱着她就朝外走,到了门口才声音有点哽咽的说了句:“自己小心。”
游婉怀里的孩子还很娇嫩,带着一股子奶香,跟神龙村被宋媛作饵扔在树上的婴儿没什么区别,并没有让蛇胎异动,想来是个正常的孩子吧。
或者说,云长道和游婉想让他再当个正常的孩子吧。
游婉被云长道抱在怀里,却依旧执着的扭过头看着我,眼中泪光闪闪。
云长道一步步朝外走,院中魂植似乎因为前主人的到来,全部腾到半空,叶片如蛇信吞吐嘶嘶作响,带着兴奋的嘶叫声,就连尸鸾都飞到他身边,似乎十分依恋。
他到院门口。那手中的黑伞轻轻一撑,那把取名为“遮天”的黑伞随之上升。
就在他要踏出院门时,他怀里的游婉突然张大嘴,朝我痛苦的喊道:“阿舍!”
那一声如同生离死别,带着撕心裂肺般的痛,凄厉得如同钱夫人抱着二狗子朝我扑来时的声音。
一出口,她眼中的泪似乎再也撑不住了,双目泪四行,直唰唰的落下。
云长道却一手扶住了她的头,将她的脸贴在胸口,似乎并不让她再看我。
他身上纯黑的蛇尾突然涌现,一甩而起,瞬间消失在了天边。
而远处,一些等不及天黑的孩子放着烟花,五光十色之中,光亮的颜色将他留下的最后一点身影冲散。
我半抬着头,看着天边绽放的烟火,心底五味杂陈。
他们藏身那么久,心愿达成,本应该高兴的吧?
可为什么他们在过年时突然来见我,游婉还那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