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治疗师(67)
我不会和人对骂,我没有那么强的攻击力,这点我比不上姐姐。我深呼吸了一口,把拳头紧了紧,再次细细看了看画,说道:“相对于画面的尺寸来说,这只鸡的个体很小,位于画面右侧而不是居中,表示自我导向是内向,也就是说画这幅画的人很内向,位置偏低,表示不安全感,不足感,情绪压抑,会有无助感和沮丧感,认为自己一无是处。”
“此外,这只鸡的色彩虽然整体偏暗,但还是使用了灰、黑、蓝等很多种色彩。广泛的色彩运用,是画者无法自我控制、无法对感情自我约束的表示,而且这些色彩压抑而不协调,不排除有潜在的精神疾病的可能。”我这句话说完,夏梦慈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我接着说道:“这幅画最明显的特征是,这只鸡的鸡冠被画者格外强调了。整体画面的色彩灰暗,为了强调,画者没用通常的暗红色或红色,而是用了和画风极不协调的橙色。鸡冠指天,细节比鸡身上的羽毛更突出。而鸡冠是鸡的雄性特征,相当于公鸡的性器官,画者是女性,却对雄性器官这么迷恋突出,往往是同性恋的投射。”
我这席话让夏梦慈终于按奈不住了,指着我大声道:“辛可乔,你太过分了!你血口喷人。”
白思彤也气急败坏地说道:“你是什么狗屁治疗师,满嘴胡说八道。哪有你这么说的?当心我们告你诽谤。”
“哈哈哈,”莹莹哈哈大笑,笑得都捂住了肚子,“快去告吧,是你非要问的,又不是可乔姐非要说。原来我们的大画家是个同性恋加神经病啊,哈哈哈。”
白思彤又气得满嘴脏话骂了几句,夏梦慈的脸从白转灰,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脸色缓了缓,冷笑道:“败者为寇,也只能这么聊以自慰了。”顿了顿,打开了随身带着的包,取出一个大红色的信封递给我道,“这才是我今天来的真正目的。”
看到大红色,我的血突然凝固了,我手微颤着接了过来,把信封打开,大红烫金的囍字晃得我睁不开眼,我打开,那帖子却有千斤重。上面的字灼得我的心生疼,周日,夏梦慈和陆曾翰要订婚了。
脸色变白的人,成了我。我的脸色让夏梦慈转怒为喜,看着我轻笑道:“辛老师是重要嘉宾,一定要到场哦。”
莹莹凑上前一看,气得嘴巴撅的老高:“我们周日去爬山,没空看狼狈为奸。”
“哟?怕了啊?不敢去吗?到底是土鸡,上不了台面,是怕被人对比到丑爆了吗?还是做贼心虚啊?”白思彤在一旁帮腔,“要是大大方方的,有什么不敢去的?”
莹莹哼了一声:“我们不想看同性恋形婚,也怕神经病在大场面HOLD不住丢丑。”
夏梦慈不怒反笑:“如果我真的是你们说的那样,还能让别人的心上人死心塌地爱着我,愿意娶我,才是本事呢。”说完盈盈看着我道,“辛老师,你不想看曾翰幸福的样子吗?”
我的手颤到几乎拿不住帖子,全身大汗淋漓,声音低微:“你走吧,我还有事,失陪了。”说完不再看她们,快步回到了诊疗室。
我不想再看到洋洋自得的夏梦慈,我只想静一静。我把诊疗室的门反锁,从抽屉里拿出药瓶,给自己塞了三颗药。脑子里天旋地转,手里的红色喜帖被我揉得湿透,上面的大字郑重地告诉我,我真的要失去他了。
那一刻,我像沉在水底被束住的鱼一样窒息,我不管不顾地拿出手机,拨打了陆曾翰的电话,他的电话通了,许久,熟悉的男声在我耳边:“可乔,怎么了?”
第九十五章 同床共枕
电话那边很安静,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也顾不上去揣测他的环境,我只是很直白地问道:“你要订婚了,是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悬在刀刃之上。
他没有立即回答,半晌,沉沉“嗯”了一声。
悬丝断落,我的心被竖着的刀刃狠狠戳中,我听不到自己的心跳。我没有了声音。过了几十秒,陆曾翰的声音响起,沉重,带一丝担心:“可乔,还在吗?”
他的声音在我心间飘过,却没有涟漪,我只是茫然地问着他:“那我呢?”他要订婚了,我怎么办?
电话那边依然是沉默,我固执地等着他的回答,却没有一丝回响。时间久得像一个世纪,哪怕是一句对不起呢,我仍然没有等到。也许,他并不觉得对不起我。最终,他挂了电话,没有一句话。
我的眼泪无声滑落,为什么我想得到一个答案都这么难?我又给他打了电话,这次,他没有接,我不停地打,我不甘心。我又像小时候一样歇斯底里,可是依然没有人会心疼我,哪怕是怜悯。我打了28个,每个都响到自动断线,手机都开始发烫,我的心却一片寒凉。
莹莹和韩牧之在诊疗室外用力拍打着门,我开始着急,发疯一样地拼命打着电话,响了五六声就挂掉,再用力戳着手机屏幕再次拨打,五六声后又挂掉,再戳,再打…韩牧之终于无法忍耐,用力撞开了门,却只看到一个近乎癫狂的我坐在地上拼命地拨打着手机。
莹莹愣了,她从没看过我这样。韩牧之过来夺我的手机,我使劲拽着不给他,还在打,却还是没人接。终于,我的精神崩了,“啊!”大叫了一声,把头埋在了膝盖里,全身不停地颤抖着。
韩牧之把我紧紧拥在了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可乔,深呼吸,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莹莹怔了一下,看到门口追过来看笑话的夏梦慈和白思彤,忙黑着脸把她们轰了出去。顺便把门带上,只留韩牧之和我在里面。
我无力地瘫在韩牧之怀里,抱着他不肯撒手,仿佛在海上摸到了一根浮木,我不想说话,也不想思考,只想就这么抱着这个暖暖的人,救赎我已经崩溃的情绪。
韩牧之就那么半蹲在我面前,一直拥着我,轻轻抚着我的背。过了很久,我才终于从刚才激烈的情绪里缓解过来,我缩在韩牧之的怀里,声音喃喃:“牧之,我好疼。”
“我知道。”韩牧之的声音有些微颤,“可乔,你这个样子,我也疼。”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韩牧之此刻的共情,让我的情绪莫名找到了出口,刚才近乎疯狂的执念一下子松懈了下来,韩牧之轻轻抚着我的头发,声音柔和:“可乔,先起来,我送你回去。”
我站了起来,趔趄了一下,木然地跟着韩牧之回到了家。
我想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可是韩牧之不允许。他陪我待着,温声道:“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有什么困扰,说出来。”
我神情凄然,我有很多困扰,可我什么都不想说。我躺在床上,看着对面的墙发愣。他要订婚了,他终究是选择了十个亿。其实也不意外,上次夏梦慈就和我说,他们开始交往了,而且在谈婚论嫁。只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他上次跟着我,让我陪他一会儿,使我产生了他心里依然有我的错觉。可是他心里有我,为什么还会选择夏梦慈呢?
我幽幽地说道:“一个男人会不会爱着一个女人,娶的却是另一个女人?”
韩牧之握上了我的手,想了想恳切地说道:“可乔,如果我说会的,我说很多婚姻都是情不得已,你听了后心情一定会缓释。比吃药更舒服。可是那不是事实。”
“事实是什么?”我终于把目光聚焦到了韩牧之的脸上,很久都没认真看过他了,最近他憔悴了不少,那幅黑框眼镜都要把整张脸遮上了。
“事实是婚姻对一个男人来说,也是关乎一生的大事,当他做决定的一刻,他一定已经完成了对女人的评估,选择了那个最能让他愉悦的。哪怕是一个女人的家世和地位让他做了决定,那也说明金钱和权利,远远比所谓的爱情能带给他更大的快乐。可是很多人还在纠结爱情的力量。对这些人来说,爱情不过是茶余饭后的消遣品,就像打打球、做个按摩一样得到舒适,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和你说过,不要和没爱的人,去谈爱。”韩牧之的爱情理论是我从没听过的,却字字锥心。现实和人心,太残酷。
我没有吭声,韩牧之接着说道:“而所谓的男人爱的是一个人,结婚的是另一个人这种人格分离理论,不过是男人给没有选择结婚的女人一针安慰剂,也是女人的一针自我安慰剂罢了。如果爱,为什么不能给她婚姻?可偏偏很多人相信这一套。”韩牧之叹了口气,看着我目光灼灼,“爱她,娶她,想和她组成一个家庭,生一个既像她又像自己的孩子,是每个正常男人爱的表达。可乔,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