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治疗师(192)
“我又没和她们那个,就是做样子。”陆曾翰没好气道,“你这个女人不是记性不好么,怎么我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放过。”
“那也要看是谁说的话了。你说的,我就记得牢。”我实话实说,“后来呢?你就故意套路我?”
“套路是我在见你之前就准备好的,可是执行起来,真的很困难。我很难分清到底在做戏,还是真感情。”陆曾翰的声音纠结而惆怅,“坏人真不是那么好当的。你为了我跑去买创可贴,你说你想了几十种方法治我,说实话,听到这些话,心很疼,觉得自己像个畜生。但是回到家里,看着那副画,觉得自己更像个畜生,这点诱惑都抵制不住,还怎么给他报仇?可乔,你知道那种滋味吗?”
我没回答,我不知道,但我能想象。坏人,不是每个人都当得了的,尤其是两种良知打架的时候。
“南淇岛那次,我下意识地抓住你的手,可我当时第一反应是,如果我松手,你就死了,神不知鬼不觉,我就可以给他报仇了,再也不用纠结琢磨怎么动手了。可是我就是松不开,看着你的眼睛,我怎么也狠不下心。至于是警察的道义,还是对你的感情,我分不清。也许从头,这两者就交织在一起,警察的道义只是我放纵自己对你感情的借口?不知道。”
“那什么时候真正动心了?”我问道。
陆曾翰想了想道:“也许就是梅子浚和我说,你陪着我看了一晚上月亮的那次吧。你在外面,我在里面,我没想到你会那么信任我,连不知情的老白他们都以为我是凶手,只有你相信我不是。说不上的滋味儿,挺难受。”陆曾翰叹气,“再后来,就越陷越深,越来越没法自拔。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没有这些破事,我一定不管不顾地要你、娶你,可惜没有这个如果。”
我心里五味杂陈,感情是多么难自控的事啊。
“不说这些了,对了,你想办什么婚礼,中式的还是西式的?”陆曾翰的声音轻快起来,“你让洋鬼子洗脑那么多年,肯定会喜欢教堂那种吧?”
“我没什么概念,我从来没想过结婚这事。”我如实回答,在遇到陆曾翰之前,恋爱和结婚都是离我好遥远的事。
“那我命令你,现在就想!”陆曾翰那股劲儿又来了。自从他的警察身份暴露后,就越来越霸道。
“你喜欢什么?”我问道,“我听你的。”
“那我就喜欢中式的,八抬大轿,喇叭唢呐一吹,拖拉机上系块大绸子,我骑匹高头大马,你说行吗?”陆曾翰的声音里满是调笑。
“放屁。”我忍不住道,“俗不俗。”过了半晌,我声音轻轻的,“我想不要太宏大,就几个好朋友就好,就像我过生日那样的浪漫地方,海岛上是明亮的月光,还有灯光。海浪在轻声细语,灯光温柔旖旎,就够了。”
“然后我驾着帆船去娶你,诶,这主意相当不错。”陆曾翰说着说着还激动起来,“我让一排警察坐船给你开路,那气势,一定上南城头条。”
那晚,好像一切都像生机勃勃的芽,从新春的土壤里萌发。未来可期,那场海滨婚礼,成了我那晚梦里的主题。第一次我的梦里,没有姐姐也笑得乐开了花。
第二天一早,我和陆曾翰搭了大巴车,坐到潍坊,又打了出租,到了林若兮小镇的家。我们上前敲了很久的门,才缓缓打开。一个四十多岁打扮朴实的妇女问道:“你们找谁?”
“杨淑琴在吗?”我问道。
“在是在,你们找她什么事?”妇人有些警惕地看着我们。
“我是她的一个朋友。有事要找她。”我小心地说着,“能让我们见见她吗?”
第二百一十二章 林若兮
“这个,不太方便。”妇人犹豫着拒绝了。
“我们找她真的有很重要的事,麻烦你帮我们转达一下。”我恳切地说着。
“那,你叫什么?我去问问。”妇人松了口。
“我叫辛可乔,我姐姐曾经和她是好朋友,辛可怡。”我说着。
妇人应了声走了进去,不到一分钟,一个人影站在我面前,我几乎吓了一跳,眼前的女人,形容枯槁,面色憔悴,像四十多岁一样,皮肤松弛黑黄,身材严重走样,头发都花白了。干瘦的脸上,两只眼睛格外空旷硕大。
她紧紧盯着我大约得有十秒钟,我摒了摒呼吸,刚要说话,她忽然冲着我大声喊道:“滚!你给我滚!”说着不知道手里拿的什么就冲我扔了过来。
我伸出手挡着,陆曾翰一把把我扯到他身后,笑笑道:“好好,我们走。这就走。”
“不是,我们还有事——”我在他身后急急说着,门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拍上了。我埋怨地看着陆曾翰:“你干什么嘛。”
陆曾翰把我手里的包扯过来,从里面找了支笔,我有随身带笔的习惯,他又摸了半晌没找到纸,从钱包里找了张十块的纸币,把我的电话号码写到了钱上,蹲下塞到了门缝地下,然后拽着我走了。
“你这是做什么?”直到走出很远,我才不解地问道。
陆曾翰淡淡笑笑:“你啊,太急。她一听到你的名字不是冲出来了吗,说明她知道你,但她又做出那种反应,很明显她不方便,等她方便的时候,自然会找你。”
“你说的靠谱吗?”我有些怀疑。
陆曾翰勾唇一笑:“你说呢?”说完拉着我继续走去,“走吧,找个地方先住下来,等信儿。”
我们随便找了家宾馆住下,从上午一直等到晚上,也没消息,我有些坐不住了,不时地唠叨着:“你说的行不行啊,怎么还不找啊。”
陆曾翰往沙发上一坐,二郎腿一翘,眯着眼睛笑得像只狐狸:“等鱼上钩得有点耐心,三天为界,肯定有戏。”
陆曾翰说得很笃定,我撇撇嘴。
又等了一天,还是没信儿,我心里更急。她要是一直不找我,可怎么办。直到第三天夜里两点,我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急忙接起来,对方是一个沙哑的女声:“是可乔吗?”
“是。”我赶紧说道。
“你们现在到芳华路27号,平房。”说完后匆匆挂了。
“鱼来了?”陆曾翰说着,已经飞快地穿好衣服,把门卡攥在手里,“走吧。”
我也急忙收拾好,陆曾翰带着我从后门出去,四下看了看,没什么出租车,他抬手拦了辆三轮,我和他坐了上去。跟着他的行程,还真是处处意外,连交通工具都鬼鬼祟祟成了三轮车。
到了她说的地点,一处黑漆漆的院子,门没关,陆曾翰拉着我进了院子,把门关上,走了进去。
屋里有人坐着,昏暗的灯光下,正是憔悴的林若兮,看我进来,冲我凄然一笑:“来了?”模样有些渗人。
“嗯。”我应了一声。
她站了起来,腿有点不利索,走到我身边,拉起了我的手,仿佛穿过时光般神色惘然:“果然和可怡照片里的一模一样,好看,真好看。”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她,她不是被韩牧之治坏了吗。本来看她的形容神色,是有问题的,可现在却看不出有什么不对。陆曾翰警惕地四周看着,我也扫了一眼,屋子很小,除了她再没别人。
林若兮说道:“好容易把我身边那个人支走了,我又把东西取上,才这么晚。他们这么些年,还是对我不放心,我要是傻着,还有活路,要是不傻了,也许就跟着可怡走了。”
林若兮说的我伤心,眼圈泛红。她走到墙边,打开一个箱子,取出一个牛皮纸大信封袋递给我:“这是可怡临走前交给我的,让我有一天,一定找机会交给你。只是我没本事,这么些年,能保全自己已经不容易了。”
我想打开,陆曾翰按住了:“回去再慢慢看吧。”
我把信封袋交给他,忍不住问着林若兮:“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是啊,为什么会弄成这样?”林若兮看着窗外,长叹一口气,“当初我去南城,不过是想赚点钱,给家里的弟弟盖个房子娶个媳妇,能让父母从庄稼地里解脱,谁知道,钱越赚越偏。记得那会,我和可怡,小芸,住一个房间,每到晚上,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喷着香奈儿,拿着奢侈的包包,开始出门。”
说到那样的日子,林若兮的眸子里出现了一丝难得的亮光,看着她如今憔悴的面孔,我有些难过。“那样的生活,是我在村里做梦都不敢想的。一个包,就是一年的收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