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治疗师(19)
“看谁啊?”陆曾翰穷追猛打,这人怎么这么欠?
“你不认识。”我瞪了他一眼。
陆曾翰眉眼都漾出笑意来,斜抿着唇硬忍着笑。女人自从我进来便有些不快,此刻特意夸张地走到陆曾翰身边把他身上搭着的毯子向上扯了扯:“哎呀,说了你都不听,别乱动嘛,医生说,要静养才好得快。你都说了一刻钟了。”
“夸张,哪有那么久。”陆曾翰说道,说着指着床头边的椅子,“辛老师,坐。”
“真的嘛,不信你看。”女人说着刻意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精致的表,那表纤细而精巧,既优雅又充满女人味,凑到陆曾翰眼前,“你看嘛,你买的,自然很准喽。真的有一刻钟了呢。”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我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正想离开,陆曾翰把女人的手拿了下去,笑道:“既然知道我要静养,你还不赶紧回去?”
女人的脸顿时红了,嘟着嘴看着陆曾翰,眼睛瞬间水汪汪的,我见犹怜。陆曾翰轻轻拍拍女人露出的香肩:“乖了,先回去。我和辛老师还有事要说。你晚上记得帮我带楼下那家饼屋的抹茶酥饼。”这句话,信息量极大。女人转悲为喜,又黏黏糊糊说了两句后离开。
而我,却有点后悔来了。如果不来,我可以活在幻想的单纯世界里,可来了,看到了满眼别人的欢情。我木然地站着,不知道该进该退。
待女人出去,陆曾翰哈哈笑了起来:“辛老师,哪有你这么空手探望病人的,花篮果篮总得来一个吧?”
“我说了,我是顺道的人情。”我冷冷说了句,转身就想走。
但陆曾翰的动作总是这么快,我还没迈出步子,手已经被他用力一扯,我整个人顺势就坐在了他床边。我想起身,被他用力拽住了手。
陆曾翰深看着我轻笑:“来都来了,走什么走。”
“你!”我鼓了鼓嘴巴,把埋怨吞了回去,转看着他被夹板裹着的腿,“你怎么了?腿没事吧?”我伸出手想碰,又怕弄痛了他,“这得多久才能好?”
“好?”陆曾翰眸子里的光淡去,深深叹了口气,“只怕是好不利索了,医生说伤得厉害,过两天需要进行一次大手术,成功率不能保证,搞不好,我后半辈子就是个瘸子了。”
第四十二章 医院探病(二)
“怎么会?”我的心狠狠撕扯了一下,咬住了唇。
“来看我的人不少,尤其是女人,但如果她们知道我将变成个瘸子,只怕正眼都不会瞧我了。”陆曾翰的语调满是悲凉。
“不会的。”我冲口而出,“我不会。而且你也不会有事的,我去找韩医生,他认识很多大夫,一定能治好。实在不行,可以去美国治。”
陆曾翰摇头,一脸清冷:“我不会让你为了我去求别的男人。”
这句话再次说得我面红心跳,他语气的蛮不讲理和微微的霸道,都让我的心泛着清甜,这种滋味,我从没有过。我伸手轻轻抚了抚他伤腿的夹板,柔声问道:“疼吗?”
“疼。”陆曾翰皱眉道,把我的手拿下来握在了掌心,“你一碰就疼。”我怕再弄疼他也不敢动,任由他握着我的手,不过十几秒,我的手心都是汗。
有人敲了两声门,我忙把手抽出来,站起身来。医生带了一个护士过来查房,询问了几句陆曾翰的情况,简单量了个血压,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我忍不住插嘴道:“医生,他的情况手术的成功率有多少啊?”
“手术?”男医生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下个礼拜就能出院了,手什么术?”说完边往外走边说道,“家属不要过分紧张,没事儿啊,做好康复,好了就能活蹦乱跳。”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医生走出去,转过身,咬牙看着陆曾翰提高了嗓门:“陆曾翰,你不骗我会死的吗!”
陆曾翰笑得轻咳了几声:“你这么好骗,不骗你天理不容啊。”
我手脚泛凉,声音都在微颤:“我以后不会再蠢了。”说完扭头便走,走到门口,忽然听到陆曾翰在背后“诶哟”一声。
我猛地回头,只看到他的伤腿不知怎么歪到了床外,脸上的表情很痛苦,我忙跑回去:“你动了吗?伤口又疼了?”
陆曾翰的鬓角出了一层薄汗,他紧紧抓住了我的手,抬眸看着我眼里含笑:“看在我为了留住你不惜把伤腿弄疼了的份上,留下来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你真是个神经病!讨债鬼!”我脱口而出,哪有人拿自己的伤开玩笑的,我把他的腿小心挪回了床上,担心地问道,“用不用叫医生?”
“不用。”陆曾翰摆摆手,促狭地笑着说:“你对你的患者都这么凶吗?像泼妇骂街。”
“我才没有。”我的端庄持重,只有遇到陆曾翰才会彻底土崩瓦解。不用说来访者,估计韩牧之看到我的样子都会捂着胸口。
问了问他受伤的情况,原来昨晚码头工人闹事,还搞得警方出动,影响了一批很重要的货物的装运,陆曾翰亲自赶到才摆平。但是由于现场工人太多,在好容易劝说他们平息之后,工人撤离时推搡间陆曾翰从平台上掉了下去。我哭笑不得,原以为是场血腥的打斗结果竟然是这么滑稽的场面,看着他瘦弱苍白的身板,我不无担忧地摇摇头。
第四十三章 医院探病(三)
闲聊半晌,陆曾翰又嚷嚷着让我扶他去洗手间,我只好做他的拐杖任他整个人都压在我身上,拼命吃力地撑着,感觉下一秒钟就要连我带他都摔个狗啃泥。我嘟囔着:“那会人家在的时候你怎么不去,偏偏我来了就这么多事?”
“你是自己人,不用见外。”陆曾翰冲我眨眨眼。
我“嗤”了一声,“送手表给你带抹茶酥饼那个才是自己人。”
陆曾翰停住了步子,细细看着我,眸子深得如一汪看不见的幽潭:“你吃醋了?”
我的脸瞬间烫得火烧火燎,手足无措了几秒钟,我“诶哟”一声,陆曾翰猛地一停整个身体都压在我身上,我支撑不住,正要摔倒,被他用力揽着腰提了起来,顺势整个人几乎都倒在了他怀里,我抬头看他,却发现自己离他好近,鼻息都几乎可闻,我听得到自己“扑通扑通”紧张的心跳声,他的声息也渐渐有些急促,看向我的眸子内容复杂得让我看不懂,有热情,有欣喜,但是也有压抑,有挣扎,甚至还有一丝痛苦。而我早已沉沦在了他的眼眸里,只知道就那么傻傻地看着他。
忽然他的手机微信响了几声,他从刚才矛盾的神情里恢复如初,微笑看着我说:“刚才那个付雅媛,是生意场新认识的朋友,我和她没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用解释给我听。”我慌乱地站直了身体,心却欣喜得微甜,“喂,你还去不去洗手间?”
“去,当然去。”陆曾翰怎么肯放过这个虐待我的机会,虽然VIP的洗手间就在病房里,但一来一回,等把陆曾翰重新弄到病床上,我已经累出了一身大汗。
陆曾翰回到床上就开始摸着手机翻看他刚才那条微信,盯着手机忙了一会道:“转给你首歌,听着不错。”
“我哪有闲心听歌。”我擦了擦额角的汗,把乱丢在椅子上的枕头冲他扔了过去,“靠着点,仔细脖子也折了。”却没注意正好砸到了他身上,不偏不倚。
陆曾翰笑道:“好好听听,音乐的神奇在于能调节你的情绪,你太狂躁了。诶,你觉不觉得,你和我现在反过来了,是我在治疗你啊?”
我瞪了他一眼,转身又帮他把病房里稍作了收拾。已经有不少人来看他,花篮果篮礼盒的摆得到处,但我看了看没什么实用的,便又跑到楼下给他买了些松软的点心和姜汁可乐带了上来。
陆曾翰看着我摆在他面前的瓶瓶碗碗,笑道:“你可真上心。”
“喝点这个,解渴也能补充点能量,不用老跑厕所——”我把姜汁可乐递到他手里,“屋里又是空调又是水果,胃里也容易凉。”我唠叨了半晌却发现陆曾翰终于没再逗我,难得的一脸享受的乖巧模样眯眼看着我笑。
我的脸又不觉红了,忽然敲门声又响了,我起身,门开了进来一个人,我的心却随着揪了起来。
一身随意休闲装的老孟,微笑着提了个果篮走了进来,我看着他的笑,竟有些不寒而栗。老孟冲我点点头,直接走向陆曾翰道:“昨晚辛苦你了。我本来打算一早来看你的,结果有个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