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遗梦(8)
懂事他也就放心了。桑青脸色一寒，面色不善的看着桑芷，后者委屈的低下头，清秀的脸上满是委屈。
“对对——”绫儿面露喜色，忙不迭的点头道。
“就是我要去找姐姐的，桑青哥哥说爹爹不许我去影雪轩，我就跳墙——”突然意识到说错话了，绫儿吐了吐舌头，躲到桑青身后。
“绫儿——”一声怒喝响起。果然莫先生满脸铁青的瞪着绫罗。“你，你你，竟敢爬墙——看我不给你长些教训——”
啪——戒尺重重的落在绫儿背上。小小的身子倒在地上，一屋子的人俱是一愣，从来没见过老爷发这么大的火儿。莫老爷也是一阵心疼，面子上却仍有些挂不住。
“二小姐——”桑青轻轻抱起绫罗，一脸心疼。
“爹！即使我爬墙了你也没必要这么生气！哼！你不就是觉得姐姐是妖孽吗？我就喜欢妖孽，我就要和妖孽在一起——”小小的脸上满是泪水，眼中的倔强刺激了莫先生，原本的心疼和后悔被气愤代替。
还‘爬墙’？看着下人们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莫老爷脸色越来越阴，想他莫家怎么也算书香门第，怎么就教育出知女儿。这要传出去还不把他后半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我明天就搬到影雪轩旁边的小院去住，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绫罗还不知死活的叫道。
“二小姐！”桑青忍不住叫道，先生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吧？
“哼——来人！！二小姐鲁莽无知，也该好好在列祖列宗面前反思一下了……”
“顺便把祠堂洒扫一下吧！没擦完不准吃饭——”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莫老爷真的失望了。也许要尽快找到乾机道长，绫儿越发不听话了。一定是她，哼！果然是妖孽……
“反思就反思，谁怕谁——”绫儿一瘸一拐的走出书房，心里却有些委屈。可是爹爹为什么就那么讨厌姐姐……
第十五章 她高贵的像个公主
风一阵阵钻进空阔的祠堂，微冷。
“绫儿——”温温润润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变的温柔。
小小的身影静静的缩在供桌低，微微一抖。
“绫儿——你在哪？快出来！”桑青皱起眉。
“桑青哥哥——”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
“绫儿。”看着做鸵鸟状的瘦小身影，桑青又心疼又好笑。
“给——”桑青蹲在绫罗身旁，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
“脚还疼吗？”小心的挽起绫儿的裤脚，脚踝已经不是那么肿了。
“嗯——”
闷闷地声音响起，却没见绫罗抬起头。小脑袋依旧埋在膝盖里。
“你打算用后脑勺吃饭吗？”
“……”
“要不就是没脸见桑青哥哥了？因为‘爬墙’被抓了？”桑青一脸好笑的看着那一团小小的身影。
“……”
轻轻捧起那张小脸。触手一片温热。
“绫儿，你哭了——”温和如春风的脸上出现了慌乱。
“绫儿，不哭不哭——”桑青又陷入混乱中，天知道他最怕绫罗哭了。
“爹爹罚我打扫祠堂……”弱弱的声音带着哭腔。
“好绫儿，别哭，桑青哥哥替你打扫好不好？”
“爹爹不让我吃饭——”哀怨的语气。
“没事，咱们偷着吃好不好？看，我带来了你最爱吃的千层饼……”
阳关照亮了阴暗的祠堂，不复晚上的阴森可怕。绫儿慢慢的睁开眼，轻轻地打了个哈欠。
“好累啊——”
小嘴轻轻嘟起，一边抱怨一边揉着酸痛的脖子。
“最讨厌爹爹……”
“绫儿，睡得好吗？”桑青整整压皱的袍子，温柔的问。
“好累啊！桑青哥哥……”弱弱的声音里又带着哭腔。
哀怨的坐在门槛上，却一步也不往外走。
“上来——”无奈的摇摇头，瘦瘦的少年蹲在地上。
“耶——我就知道桑青哥哥最好了——”小脸上满是奸计得逞的笑意。
一大早，莫府上下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她们鬼灵精怪的二小姐趴在桑青的背上，沉沉睡去，嘴角还挂着疑似口水的东西。可怜桑青衣衫褶皱，神情憔悴，发丝凌乱却还要背着一个比他小不了几岁的孩子。
桑青苦笑，但眉眼间满是宠溺与满足。绫儿可真是能睡，昨晚他擦了半宿排位，绫儿就没醒过，现在竟又睡了……
桑芷盯着紧闭的大门，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先生会怎样惩罚哥哥。哼，她就知道，哥哥昨天一定会去陪那个就会闯祸的二小姐，但没想到哥哥会那么狼狈的回来。
吱嘎——
“哥——”
“嘿嘿——”
“哥！？”桑芷惊诧的看着一脸傻笑的哥哥。
“嗯？奥！没什么！”微微敛神，桑青整了整衣衫，脸上恢复了以往的温和，但弯弯的嘴角显示了他的好心情。
看着渐行渐远青色身影，桑芷感到深深的无力。哥哥，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还有个妹妹？
绫儿！
一个傻傻的笑溢满俊秀的脸，却又慢慢僵住。
这样的幸福太美好，美好的抓不住，美好的令人恐惧。
冷冷的水滑过脸颊，微寒。桑青忍不住轻轻一颤，心里有些苦涩。
绫儿那么美好，而自己……
从来没有这么后悔，为什么我们在那样的情景下见面。让你高贵的像个公主……
第十六章 我讨厌莫绫罗
微冷的清晨，宽阔的街道上稀稀疏疏的行人行色匆匆，路边卖吃食的小摊氤氲在一小片淡淡的白雾中。
“哥——”芷儿打破了这片宁静。
“我——你就没感到奇怪为什么先生会那么快就知道二小姐偷偷去影雪轩？”芷儿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跟哥哥好好谈谈。
“嗯，你要说什么？”
似乎毫不在意，桑青依旧向前走。
“是，是我告诉先生的——”几乎是喊出来的，桑芷心口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她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她没想过嫉妒谁。从小她就和哥哥相依为命，他们是两个小乞丐，人见人厌的两个小乞丐，但她从来都没有怨恨过，只要她还有哥哥……
从什么时候开始，哥哥再也不能让她感觉安心了，从什么时候她不再是哥哥的全部了。
那个滴水成冰的冬天，一对小小的兄妹躲在破庙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她还记得哥哥的脸冻得发紫，牙齿打颤儿，却还紧紧地抱着她，破旧的棉絮和稻草在她心里却是满满的温暖。严天成了她最温暖也最难过的季节……
“嗯？芷儿——”桑青骤然的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桑芷。
“你说你告诉先生我们偷偷去影雪轩——”
“是……”
“为什么——”妹妹一直都乖巧听话的。
“哥哥，昨天你去祠堂了？”桑芷没有回答，反而问道。
“是，绫儿的脚扭了，不能用力，而且她一个人呆在祠堂一定会害怕……”桑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提到绫儿就有说不完的话，像个老婆婆一样絮叨开了。
“哥哥，我讨厌莫绫罗——”桑芷忍不住叫道，泪水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呃——”桑青惊讶的看着桑芷，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激动。她一向都称绫儿‘二小姐’今天竟然直呼‘莫绫罗’！
“她有疼爱她的姐姐，严厉却关爱她的爹爹，整个莫府的人都把她当做公主，甚至也包括你，我的哥哥——”泪水一滴滴滑落。略略发白的小脸上留下一道道斑驳的痕迹。
“芷儿——别哭，你到底怎么了？”桑青有些摸不着头脑，一向文文静静的芷儿今天怎么这么失态。
“而我，就只有一个哥哥，可我很满足。可是她为什么还不满足？还要抢芷儿的哥哥——”
“所以芷儿就偷偷告诉莫先生，打算让绫儿受点儿惩罚？”
“对！每次她没完成先生的课业，你都护着她，凭什么她就不能受到点惩罚？”
“傻芷儿——我永远都是你的哥哥啊！谁也抢不走——”
轻轻拭去芷儿脸上的泪痕，桑青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芷儿不知是因为天冷还是因为激动而泛红的小脸。
“看。眼睛都肿了吧，跟个兔子似的。一大早儿皴了脸可别怨我没提醒你……”轻轻的刮了一下红红的鼻尖，桑青无奈的笑道。
“哼！”桑芷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窘迫，滥觞泛起一丝红晕，扭过头去不再说话。哥哥，如果你一定要那么在意她，我——帮你保护她！！只要，你还记得，你还有个妹妹，她叫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