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遗梦(34)
下一刻，浣纱的笑僵在了嘴角。炙热的目光慢慢移到自己纤细的指尖上。她已经不是那个只会撒娇的小丫头了，姐姐的画像为什么会在这里？
疑惑的目光投向先生，那目光里只剩下不安和恳求。
第二十章 虚情假意
江子席苦笑，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下意识的想要躲闪那束恳切的目光。
“呃——这幅画是吴国送来的！”
只一句话，浣纱早就已经明白，这幅画究竟是做什么用的。跟在先生身边，她怎么可能不了解两国的形式。不过，若是以一人之力躲过这场灾难，萧祁恐怕会偷笑吧？议和的条件？她吗？
浣纱不在乎，反正这世上哪里都是一样。同样的冰冷。她更关心的是画中女子。
“那画中这女子？”浣纱平静的的声音里隐含着一丝颤抖。
江子席有些诧异，她怎么会这么关心画中女子，而不是自己的命运？
“西施，一个已经死去的歌姬！”简短的回答。
轰隆——
浣纱的世界坍塌了。姐姐……还是不在吗？
纤弱的身子踉跄后退，绝色的脸上一片苍白。
姐姐，又不在了吗？浣纱脑子里反反复复得有一个声音再重复“西施，一个死去的歌姬”
“西施，一个……歌姬”
“西施……”
哈哈哈——桀桀的笑声回荡开来，诡异的音调像是随风翻飞的灰烬，浣纱心如死灰。浓浓的恨意和绝望蔓延开来。
缓缓升起的香烟被突然袭来的冷风吹散，面漫开来。竹楼里瞬间充满了毁灭的绝望。
江子席皱起了眉。这样的她让他反感且害怕。
命运真的很残忍，为什么要在她心冷如冰的时候搅乱她的心，给了她希望却又在瞬间夺去？她要怎么等下去？
冷——冰冷的感觉袭上心口，一阵刺痛。腥甜的液体缓缓溢出……苍白的脸上顿时多了一朵嫣红的花朵。
浣纱眼前升起莹莹白雾，隐约中好像看到一个黑影冲过来，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白茫茫的天地里，浣纱随意的移动着脚步。这里没有温度，没有冰冷。烟雾不停的在眼前变幻，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在牵引着她向前走，再向前走……
像棉絮一样轻盈的雾气慢慢散开。渐渐露出晶莹的冰面，光滑平整的冰床上，一个白衣女子静静地睡着，安详的像一个睡熟的婴孩儿。
浣纱眼前一亮，兴冲冲的冲过去，欣喜摇晃着女子的肩胛。
“姐姐——姐姐——”漆黑的头发铺满了冰床。
“嗯——”女子白皙的脸上卷卷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嘤咛一声，慢慢张开眼。
“哈——姐姐——”浣纱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妹妹——”白衣女子睡眼蓬松的看了浣纱一眼。似是还没有从睡梦中完全醒来。
“嗯嗯嗯——”浣纱立刻像小时候那样欣喜的连连点头。
白衣女子盈盈的望着浣纱，目光温和。
浣纱心里一苦，不需要太多的语言，一种浸透血脉的悲伤弥漫开来。
“姐姐，你冰肌玉骨，纤尘未染，可知这红尘艰辛？”嫣然一笑，几多艰辛。
白衣女子轻轻搂着浣纱，脸上的笑越发温和。目光里满是怜悯和宠溺。就像看着一个委屈的哭鼻子的孩子。
“姐姐……”
……
江子席静静地看着床上的女子，晶莹的泪珠不停地溢出，苍白的脸上留下了两道湿湿的痕迹。
轻轻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温柔的抹去温热的泪水，嘴角扬起一个苦涩的弧度，只能说造化弄人了。她心里很苦吧？可是，他只能静静能够的看着，却胆怯的不敢前进。
那个狡黠的女子，可会真的爱上一个人？
他，永远只想是她的子席先生。
“姐姐！”浣纱尖叫起来。
眼前只有丝丝缕缕的白雾，哪里还有锦绣的身影。浣纱手忙脚乱的去抓，那些白雾又轻轻的划过浣纱的指缝，慢慢弥漫开来。
浣纱惊得猛然的睁开眼，瞬间撞进一双漆黑的眸子。那淡漠的眸子里还有没来得及收回的狼狈。
江子席不自然地转过头，堪堪避过浣纱探寻的目光。却没看见那双狭长的凤眼一闪而过的冰冷和了然。
江子席，你动心了么？
轻轻合了眼，掩住了眼中的得意和怨毒，那静静地承受吧？没有人能白白利用她而不付出代价。
“子席先生……”弱弱的声音响起。浣纱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身子。
江子席慢慢的转过身，清俊的脸上恢复了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
“先生——”纤细的手指紧紧抓住青色的袍角轻轻地晃了一下，带着些恳求的意味。
江子席身子一僵，脸上的表情出现了细微的裂纹，细微的几乎那一发现。
浣纱心里暗暗嘲讽也有些苦涩。
“先生，我能不去吗？”心里明明知道答案，浣纱还是忍不住问道。语调中满是乞求和苦涩。
“……”
江子席缓缓转过身子，浣纱眼中的无助和绝望太刺眼。
“呵呵——先生也想让浣纱去吧？！”一串苦笑溢出，疑问的语气却带着笃定。
“……”
江子席闭了闭眼，也许她就是故意想让自己自责。她的绝情冷酷，他一直都看在眼里，她不会真的爱上任何人……
柔软的胳臂轻轻环上瘦屑的脊背，江子席僵硬的挺直脊背，努力地保持着云淡风轻的面具。袖内的手却紧紧的握紧。
她，不可能真的喜欢任何人。她的心有多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喜欢先生，不，我爱先生。”浣纱吐气如兰，轻轻地在江子席耳边呵着热气。
“……”
“而先生却不相信……”浣纱蓦地沉下脸，脸上写满了恨意。
“不是浣纱无情，恐怕是先生根本对浣纱无情。若是浣纱无情，又何必在这世上苟且偷生，自取其辱……”尖利的女声蓦然拔高，一股温热渗透了青衫。
怀中的身躯一僵，一股痛彻心扉的钝痛袭来，江子席微微抽气。
果然，自己如果真的爱她……
看着浣纱缓缓倒下，浅绿色的衣裙已经被嫣红的鲜血浸透，江子席故作冷漠的面具彻底破碎，尖锐的刺痛传遍四肢百骸。
看着倒在地上的身影，江子席苦笑，没有人可以利用她而不付出代价。
无论真情假意，心，是真的痛了吧……
第二十一章 赤雪
紫色的天光弥漫了整个天幕，微风吹翻了如盖的荷叶，星星点点的花朵点缀在一片碧波间，青色的流水静静地流淌，几尾红色的鱼搅乱了池中的晚霞。
池中小亭中一白衣女子懒懒地靠在围栏上，精致的妆容下是难掩的疲惫，眉宇间沉郁了慢慢的风霜。深沉的眸子暗藏了许多犀利。
“雪妃，大王已经踏进荷园了！”静立在一侧的宫女压低声音提醒。
“嗯——”懒懒的应了一声，浣纱轻轻合了眼。她不知道姐姐是否真的爱这个男人，但是她对他却感到深深的恐惧，那双漆黑的眸子她根本就看不透。冰冷的目光像要凌迟她一样，那是看透一切的了然。尽管自己努力的学习姐姐的样子，但是她知道，这样的自己是多么的苍白，没有灵魂。
尽管她也穿着洁白的衣服，却不是出尘，更多的是苍白。这样没有灵魂的活着，她真的累了。或许他本就知道，却仍然固执的欺骗自己，欺骗世人。
世人都知道雪妃三千宠爱集一身，却不知道这荷园有多么凄凉辛酸。两个宫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怜悯，雪妃越来越嗜睡了，大王虽然很宠爱她，却从不找太医给雪妃看病，据说因为雪妃是越国派来的奸细，大王不忍心亲手处置她，就让她自生自灭……
这些年，浣纱冷眼旁观，静静地看着世人用尽心机的算计，她没有那个热情去掺和，只是带着嘲讽和不耐静静地看着……
远远地，一个颀长的身影稳步走来。带着清冷的气味。浣纱轻轻笑起来，那笑容竟是凄绝的艳丽。芊芊玉手无力的垂下，一块墨玉像一条灵活的鱼轻轻滑落。
“啪——扑通——”墨色的鱼灵活的落在亭中的石板上，几个弹跳，就落进一湾碧波中。淡淡的水纹氤氲开来，寂静无声。
吴国，越国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整个世界就只有她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