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恬猛地扭头,手机灯光照的身侧一圈明亮,并没有什么东西。
唐恬凑近手机,“是小明吗。你想要和我们聊一聊你的故事吗。”
小男孩的啜泣在安静的阁间荡开,“我叫小明。我从有记忆开始就在这里住着。我有爸爸妈妈。”
“刚开始他们对我很好,就算周围的孩子骂我是野孩子,说我不是他们亲生的。他们也对我很好。”
“可是我六岁的时候,妈妈怀孕了。这一次生下一对龙凤胎,就是我弟弟妹妹。”
“自从有了弟弟妹妹,我觉得爸爸妈妈对我都变了。他们让我带弟弟妹妹,弟弟妹妹稍有哭闹,他们就说我没带好,动辄打骂。”
“随着弟弟妹妹长大,我也十一二岁了。爸爸妈妈的打骂越来越重,我浑身都是伤,有好几次我躺在床上,几个星期都没下床。”
“后来有一天,因为弟弟妹妹欺负我,我很生气,忍不住打了他们一下。他们告状给爸妈,妈妈很生气,拿着晾衣服的铁杆子打我。”
“我痛的晕了过去,迷迷糊糊间听到妈妈仓惶地问爸爸怎么办。”
“爸爸说,没事,反正我是野种,也没有上户口,就说离家出走了。”
“那个时候我没有死,还剩下一口气,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我裹进塑料薄膜中,埋到花园雪松树下。”
“我不是被打死的,是活活憋死的呢。大姐姐,你知道吗,憋死很难受的。像是有人卡着你的喉咙,喘不上气,我拼命想挣扎,只能动一点手指,十个手指头扣的血肉模糊。”
男孩似哭似笑,愤恨幽怨,”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一直很听话,乖乖的……“
唐恬道,“小明,不是你的错。是你爸妈、你养父母,真的禽兽不如。”
男孩讥笑一声,“我只是很不甘心,为什么我那么乖,父母却这样对我。明明没有弟弟妹妹之前,他们对我都很好的。”
“要是没有弟弟妹妹就好了,我的这个想法逐渐变成了要是爸爸妈妈也下来陪我就好了,这样我们一家人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不分离了。”
“有一天,我忽然发现我可以动了。我还听到一个电台的声音,说可以帮我实现愿望,条件是要我做电台鬼。我不太明白,不过只要可以帮我实现愿望。怎样都可以。”
唐恬明白了,“所以后来,这里发生了那件事。不过你既然实现了愿望,现在的执念又是怎么回事?”
小明苦恼道,“爸爸妈妈弟弟妹妹死了以后,我们一家人继续在这里生活。可是大家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爸爸总是拿着斧头,四处找我,要砍掉我的头。”
“妈妈和弟弟妹妹帮着他到处抓我。”
“他们还是一家人,我还是个外人。”
“就这样,每一天我们都在玩捉迷藏。可是我不想玩了,一个人呆在这阁楼里,好无聊啊。电台说让我讲故事,只要吸引更多听众,就可以放我离开这儿了。”
“于是你就找到了我。”唐恬看着行李箱中的白骨,“我也真的在电台的指引下到这儿来了。”
一切的谜底都揭开。唯一的问题是,唐恬直觉要带走这堆白骨,可行李箱太大了,拖动间肯定要发出声音。
APP弹出红色提示框,示意互动时间即将结束。
通话戛然而止,唐恬想了想,动手小心地把小明的尸骨装好,一块块放进自己的背包里。
“委屈下你了。姐姐这就带你离开。”
四周归于一片寂静,唐恬听着蓝牙耳机里传来的电台沙沙电流声,嗓子发干,“接下来,主播要给我们亲爱的听众朋友们直播大逃亡了。愿你们保佑主播平安。”
蹲伏在狭窄逼突的阁楼内,她轻拿轻放把一块块已经酥松的骨头收进背包,连散乱的一点点碎骨也尽力收集全,唐恬背上沉甸甸的背包,一瞬间错觉像是背了个孩子。
侧耳倾听外间的动静,朝壁柜外丢了个小泥土快,没听到异响,她迅速沿着洞口攀下,推开被砍的破破烂烂的柜门,正要走出房间,余光瞟到了床头柜上的电子闹钟。
快步走过去,闹钟早就没电了,确认是五号电池,唐恬从手电筒中卸下电池,按进闹钟里。
滴答、滴答。
秒针重新走动起来。
还好还能用。
唐恬试着设置闹钟时间,现在是12点11分,她把分针转到15分那里,按下闹铃键。
秒针滴滴答答走着,唐恬捏着闹钟,悄悄溜到走廊。
她在的楼层是三楼,直接从窗户往下跳危险系数太高。走楼梯的话,男人拎着斧头在楼下晃悠,很有可能打个照面。
唐恬不觉得自己力气干得过一个男人,还是个充满怨念的鬼魂,只能智取。
把闹钟放到三楼右侧尽头的房间里,她快步退出,躲到最靠近楼梯的左边的房间。
短暂的四分钟,让人如坐针毡。
忽然,宛如撕裂黑夜的铃声突兀响起来,楼下传来匆忙沉重的脚步声,听着男人上楼,走向最右侧的房间,推门进屋--
就是现在!
唐恬一下从门后跳出来,猝不及防踩了个圆滚滚的东西,脚下一滑,幸好反应及时抓着门槛才没有被绊倒。
明明进来前门口什么也没有!
低头一看,女孩的头颅滚在脚边,一双眼满是怨恨。
我去!还真是一家人,狼狈为奸!
唐恬怒从胆边生,飞起一脚踹飞这脑袋。
飞在半空的脑袋发出凄厉的尖啸,那边因闹钟吸引刚进屋子查看的男人立即退了出来,和冲出来的唐恬打了个照面,男人一声怒吼,扬起斧头气势汹汹追过来。
唐恬心中直骂,飞奔似地下楼,手机的电筒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她跑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正要跑到二楼拐角,余光瞟到什么黑色的东西在拐角处蔓延,定晴一看是丝丝缕缕的黑色长发铺散开来,一个满脸血污的苍白女人慢慢爬出来,露出大半个身体。
拖血待泥的黑发如同海带扭动着,在地上结成细密的网,只待她踏入便会被瞬间捕获!
“1对3,不公平!”唐恬咬牙握紧斧头,冲刺的速度不减,压低身体准备在过弯时斩断头发。
白刃战就在面前!
唐恬弯腰扬起斧头,就在这是,一个瘦小如猴的黑影迅捷地从她背后一跃而起,扑到女人脑壳上跟她扭打在一起。
大半的黑发迅速回卷,两个人影在地上翻滚着,小孩子的咯咯冷笑和女人尖利的嚎叫刮的人耳膜生疼,唐恬忍着嗡嗡作响的脑袋,硬是飞快垫着脚从黑发没有覆盖的小块地板上踩过,向下一层飞奔。
但就这么眨眼功夫,原本跟她还离了一层数十个台阶的男人,已经大步流星追赶上来,几乎离她不到5步远,伴随着怒吼挥舞的斧头,劈砍带起的劲风好几次差点刮到唐恬的头皮,她背后都激出了一身冷汗。
继续跑、绝对不能停!
到了一楼大厅,地形更加复杂。凭借着出色的记忆力她只来过两次就对这栋别墅的布局了然于心,奈何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桌椅和杂物,稍不注意就要被绊倒。
一脚踩到一块椅子腿,唐恬脚下趔趄,往前扑了几下,堪堪扶住门槛稳住身形,这么一耽误身后紧追不舍的男人已经近在身后,满含浓烈怨气袭来,她一瞬间浑身冰冷僵硬,完全没有办法动弹,眼睁睁感觉到锋利的斧头从天灵盖上砍来!
惨淡的月光下,仓皇的唐恬没有注意到她暗淡的影子中一股宛如深黑的潮水扭动钻出,挡住了男人的斧头。
她只觉得身后熟悉的阴冷感包裹住她,已经挨到头顶的斧尖不知为何一滞,她被一只阴冷刺骨的手用力推了把,一瞬间仿佛解除了僵硬,身不由己往前踉跄了好几步。
是陈煦!
脑子一激灵,唐恬顺着这股力道继续往前跑,头也不敢回。
在她身后,修长阴冷的身影如气泡般啪地消散,失去阻碍的斧头顺着惯性狠狠劈下,牢牢嵌进门槛上。
发狂的男人发出一声痛苦懊悔的怒吼,震的人气血翻涌,唐恬眼前发黑,脚下丝毫不敢停顿,直到跑出别墅大门跑到安全范围,她才敢回头张望。
“呼呼”
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气,少有这般激烈运动的唐恬此刻胸腹宛如针刺,喉咙里充血一般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