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宿年好像是在张张嘴,但是完全听不见他讲话。
她的听力好像衰退了。
好像从鹿正维说出许依依已经死了以后,她便什么都听不见了。
宿年皱了下眉,继续和鹿喃说话,但是鹿喃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可以听到吗?”
鹿喃看着宿年的嘴型,分辨不出来他在说些什么。
宿年眉毛皱得更紧,他拿出手机,在手机上迅速打字,时候递到鹿喃面前。
鹿喃看着手机屏幕。
“鹿喃,你是不是听不见了。”
在看到字的一瞬间,鹿喃瞬间就愣住了。
之后,下一秒眼泪疯了一样流出来,她看着面前的宿年,张开嘴拼命的说着话。
结果,她不但连宿年的话听不到。
她连她自己说的话也听不到了。
鹿喃瞬间跳下床去,却又紧紧被宿年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她感觉自己的喉咙在发疼,她知道自己一定是在尖叫嘶吼,但是她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鹿喃看着面前的宿年,一遍又一遍的说着。
“我听不见了。”
“我听不见了。”
“我听不见了。”
越说,她脸上的泪水越凶。
宿年紧紧搂着她,想给面前人一点温暖。
他捧着鹿喃脸,用指腹轻轻擦着鹿喃脸上的泪水。
他刚才按了铃,现在几个医生已经走了过来。
宿年跟医生说着鹿喃现在的情况。
“先给病人安排一个精密耳朵检查,剩下的情况需要专家会诊。”
鹿喃抬眸看着宿年和面前人交涉着,目光里只是死一般的安静。
过了会,医生走了,鹿喃看到面前人走了过来。
之后宿年紧紧握住了鹿喃的手。
他掏出手机。
“过会,我们去检查一些耳朵是不是发生了问题。”
“我会陪着你,别害怕。”
鹿喃看着宿年手机上的字,把宿年的手机拿了过来,在他的手机上不停地敲着。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这句话打完,鹿喃手突然有些不听使唤。
宿年的手机被他打开主屏幕。
接着,鹿喃的手都有些颤抖。
她紧紧握着手机,一遍遍看着手机上的照片,再一遍遍看着宿年的脸。
鹿喃的精神状态有些恍惚,她耳边疯狂的耳鸣着。
她把自己的手紧紧堵住耳朵,那凄厉的耳鸣却还没有停止。
尖叫,疯狂尖叫。
医生跑了过来,甚至要给鹿喃上安抚性的药物,但却被宿年拦了下来。
“患者的情绪十分不稳定,一定不能再有任何的事情刺激到她,最好的便是不要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保持一个平缓的心态。”
“好的。”
一声走后,宿年靠在墙上,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机。
手机屏幕微闪,上面露出一张很有年代感的照片。
*
那时候,鹿喃还是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孩子,而他,也刚刚八岁。
背景是养了鹿喃多年的福利院,鹿喃是孤儿。
但宿年并不是。
宿年是在竞赛之余的时间回了国内,在福利院做衣物志愿者。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鹿喃。
一个小姑娘,性格很好,完全没有福利院儿童的那种怯懦,像个大姐大一样。
他们很快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大哥哥,你会经常来看我吗?”
“会的。”
“大哥哥,你叫什么啊?”
“我叫宿年。”
“宿年。”
还是几岁小孩的鹿喃一边笑一边说着。
“小妹妹叫什么名字啊?”
“我,我没有名字,阿姨们都叫我笑笑。”
“因为我特别爱笑。”
后来,宿年出国竞赛。
竞赛之前,他曾很认真地和笑笑约定,一定会再回来看她。
可是,事情忙,事情多,AI比赛有很多东西都要从开发开始算起,每个比赛从初赛开始都极为漫长,一年都是短的。
那年宿年刚刚好是从少儿组跨向少年组。
结果两个比赛,他以少儿组年龄最大组员,和少年组年龄最小的组员分别参加。
这一次分别,便是将近三年之久。
回到国内,宿年再次回到了福利院,可是福利院换了院长,原来仅存了几个没离开的老师,都告诉他笑笑已经离开了。
宿年想去找校长问领养信息,却被以机密为愿意拒绝。
宿年说自己可以为福利院翻新。
但是这个福利院校长家境很好,新官上任,又特别有原则,宿年再次碰壁。
本来还想再努力一下,结果还没回国多久,宿年美国那边便打电话,说爷爷生病住院,很严重,有可能会坚持不住。
宿年匆匆回国,身边便再也没有出现过笑笑这个名字。
直到有一天鹿家出事,他听沈许寒说起了鹿喃,然后又说起了领养。
看到照片以后。
宿年便确定,鹿喃,就是笑笑。
时间过了将近十年,宿年在那一瞬间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刚好比赛结束,本来已经美国常青藤高校已经向宿年投出橄榄枝,他却毅然回国。
他想回去看看,看看那个小妹妹还记不记得她。
他宿年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他说过会一直陪小妹妹,便会一直陪着。
或许命运的安排就是这么巧妙。
回国的第一天,他就看到了那个叫鹿喃的女孩子。
她有点傻兮兮的。
连指纹解锁都不会。
而且。
她记性很不好。
她不记得她的宿年大哥哥了。
*
宿年握着手机,看着在病床上躺着的女孩,轻轻念了句。
“笑笑。”
“别怕。”
鹿喃躺在病床上,她睁开已经哭肿地眼睛,直直地看向白花花的天花板。
她浑身都在发麻,整个人一点力气都没有,疯狂的尖叫让她的喉咙特别痛,顺带着的撕扯也让她浑身都觉得酸痛。
她累了,不想再动了。
只是一直睁着眼睛。
小时候事情一点点在脑海里浮现。
一些本来忘记的事情一点点再次记起来。
*
“笑笑,今天是你到鹿家的第一天,从此,你就姓鹿了。”
“我是爸爸,这是妈妈,这是爷爷奶奶,这是吴妈。”
刚刚到鹿家的笑笑一个个叫着人,但是她莫名觉得妈妈的笑容好假,妈妈好像一点都不喜欢自己。
后来鹿正维给了笑笑几个名字。
“鹿静,鹿墨,鹿喃。”
鹿正维问她喜欢哪个名字,几乎是没有犹豫,她就选择了鹿喃。
从此以后,到了鹿家的笑笑,就彻底被叫成了鹿喃。
不过笑笑当时并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名字。
鹿楚雄当时问她问什么要选择这个名字。
鹿喃仔细思考了好久,说了两个字。
“押韵。”
鹿喃还记得当时鹿楚雄把鹿正维,陈薇,的名字都念了一遍,还笑着问鹿喃。
“这是压得哪个韵?”
小时候的鹿喃摇摇头。
她已经不记得了。
但是就是觉得押韵。
是。
一张照片勾起来一切。
的确是押韵。
压得就是宿年的韵。
宿年,鹿喃。
*
鹿喃躺在病床上,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本来定在今天晚上的耳朵检查,也被宿年推到了明天。
她不知道自己的耳朵还会不会好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可以的话,鹿喃只想自己躺在病床上,什么都不干,就这样发呆。
她从小到大,害怕的担忧的太多了。
有这样的日子,挺好的。
第二日。
宿年陪鹿喃一起去检查耳朵。
一项项检查过来。
最后的结果。
鹿喃的耳朵并没有问题。
之所以听不见,是因为生理障碍。
知道这个消息后,鹿正维和鹿楚雄一起来到了病房。
鹿楚雄把儿子劈头盖脸地损了一顿。
鹿正维一声也没坑。
鹿喃也什么都没有听见。
日子一天天过去。
鹿喃在医院,一躺就是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过了,她的耳朵,依然还是听不见。
前三天的时候她不肯吃东西。
宿年喂她,她也拒绝。
宿年就在她面前,把沈许寒送的粥全部倒进厕所里面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