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整个办公室的同事都在透明的玻璃墙外怔怔地望着他们。
默桥脸上一热,尴尬地转回身时,亦白已经放开了手,脸上的神色平静如初。
“苏小姐似乎真得无话可说,看来是我自作多情,既然如此,”他一顿,声音冷得毫无起伏,“告辞。”
眼见着他要推门而出,“亦白。”她突然叫住他,“那天你不清醒。”
他停住,回身看她,“苏默桥,不清醒的人是你。”
第16章 逃避(2)
她魂不守舍地从会客厅里出来,几乎是刚坐下,薛一薇就开始三堂会审。
“老实交代,什么时候搞上人家总裁的?”她拧眉瞪眼。
“我没有。”默桥低声辩驳。
“没有?!”她一拍桌子,一副你再狡辩试试的表情,“都当众拉拉扯扯了,还说没有?!”
默桥低着头不肯回答。薛一薇只好凑到她耳旁,“他看上你了?”
她摇头。“那你看上他了?”
默桥忍不住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怎么不是?”她一脸的不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啊,而且……他看你的眼神,又爱又恨的,简直浪漫至极啊!”
默桥听得愣怔。
又爱又恨……
他看她的眼神里还会有爱吗?
整个下午竟都在晃神中一划而过。
临近下班,突然有人提议去吃火锅,好久没有聚餐,办公室里的同事纷纷表示同意。默桥仍旧提不起兴致,想推辞,但还是被薛一薇硬拉了去。
整个包间里热气腾腾。
诱人的香味,肆意的笑闹声。
似乎被这轻松的氛围所感染,默桥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正听着审计一部的男同事绘声绘色地讲段子,默桥夹起一片肥牛,放到嘴边刚想咽下,胃里却猛地一阵反胃。她匆忙放下筷子,捂着嘴站起来。
一屋子的人都惊异地望着她跑出包间。
洗手间里,默桥呕吐不止。
好在还没吃什么东西,呕出的不过是些酸水。
可是好奇怪,似乎好久没有这样想吐了。刚到泰国的那段时间,她因为饮食不规律而得上了胃炎,严重的时候一天会吐好几次。不过后来经过调养,已经基本痊愈了。没想到现在却突然卷土重来。
是因为最近工作太累吗?
默桥正想不明白,洗手间的门突然被推开。
见她吃力地靠在洗漱台边,门外的薛一薇愣了一下,急忙走进来。
默桥胃里一阵翻搅,又呕了些酸水出来。
一薇伸手扶住她,另一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直到她慢慢止住呕吐,才敢跟她说话,“阿默,你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
“好多了。”默桥低声回答,打开水龙头冲洗了一番。
“唉,怎么吐成这样!不会是吃坏肚子了吧?”见她脸色好转了许多,一薇不禁开起玩笑,“要不是知道你没男人,我肯定以为你是怀孕了!”
默桥一怔,身子顿时僵住。
一薇见她一动不动的,急忙问,“怎么了?还难受呢?”
“没…没有。”默桥摇头,心底久久不能平静。
回到包间,坐了没一会儿,她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告别了同事。拒绝了小高相送,默桥一个人走在寂静的街道上。
正是深秋时节,一路枯黄的落叶,悄无声息地预示着季节变迁。
莫名的萧瑟不禁让她加快了步伐。
红灯路口,恰好停在城北的商业广场前。
默桥一番犹豫,还是走进了一家烘焙店。之前买的面包已经吃完了,准备再买些做早餐。她不是个乐衷于厨房的人,所以一日三餐都吃得很简单。
这个时间点,已经很少有人会去光顾烘焙店。
可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
默桥呆呆地望着迎面出来的人。
夏青。
有些人注定无法避及。五年前是,五年后亦是。
“好久不见。”她微笑地打招呼。
对面人也是一笑,“是啊,真的是好久。”
暖色调的咖啡馆里,单曲循环着一首从未听过的轻音乐。默桥低头搅动咖啡,试图掩饰此刻的不自然。她想开口,却找不出合适的话题。这长久的沉默让氛围变得有些古怪。
其实以前和夏青的接触真得不多。
多年的世交,青梅竹马,这样敏感的关系,早在默桥见她的第一眼,就将她打上了情敌的标签。之后的热情客气全是碍于亦白。没想到这样的她们竟会坐在这里叙旧。
“你还在怪我吗?”夏青突然开口,“如果不是因为我,当年你也不会出国,你们……也不会分开这么多年。”
默桥没料到她会如此直白,不禁陷入沉思。
“怪过吧。”
但也是后来才明白,即使没有夏青,他也早晚会知道。真正令她伤心的,是他的不肯原谅。
夏青似乎沉默了许久,“在国外的那些年,你过得好吗?”
“挺好的。”默桥故作轻松,“你呢?这些年过得应该也不错吧?”
她扯了个微笑,“不好不坏,只是一直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默桥一顿,“我不是回来跟你抢他的。”然而话刚说完,她的眼底就闪过了一抹自嘲,“我已经输了,五年前就输了。”
“你是这么想的?所以五年都没有回来?”夏青直直地望住她,许久,眼底忽然滑过一丝黯然,“那时候我也这么想。我以为只要把你赶走,他就会是我的。可是我错了,有些东西是强求不来的。对于亦白,我早就死心了。”
默桥怔怔地望着她,目光里带着不可置信。
五年的时间究竟能改变多少,她并没有清晰的概念,但自己早已不是最初的模样。只是没想到,这种变化同样带给了夏青。
她曾是那么高傲,哪怕爱着亦白,都不屑与默桥争抢。
她总是冷冷地看着,仿佛他们的纠缠只是一时误入迷途,而她最终会拿回所有。
这样的她。
竟然说对他死心。
“为什么?”默桥不明白。
夏青却是一笑,嘴边带着苦涩,“你还记得你们最后一次争吵吗?”
她一愣,缓缓地点头。
怎么会不记得,就是那个雨夜,她被伤得体无完肤,以致后来做下出国的决定。
“那之后的几天,你整日整夜地闷在宿舍里,不肯出来一步。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有人比你更痛。”夏青顿了顿,眸光有些渺远,“他每晚都会到你的宿舍楼下,一动不动地望着你的窗口。直到灯火熄尽,才独自离开。那次我悄悄跟在了他身后,就在他即将转身离开时,我忍不住走了出来。我问他,这究竟是为什么。”
“你猜他跟我说了什么?”
她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亦白的神情,压抑的伤痛里带着妥协和软弱,以及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说,夏青,我是恨她,可我还是爱她。
默桥怔在了那儿。
怎么会?
他明明是那么的冷漠。
不接她电话,不回信息,甚至不愿再多看她一看。
这样的他真得会这么说吗?
“可他还是选择了把我赶走。”默桥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
“做错事的人是你!”夏青忽然厉声指责,“苏默桥,那时候连我都觉得你心狠。他那样心高气傲的人,竟然可以退让到这个地步,可是你呢?你连再多给他一点时间都不肯。”
默桥心底一阵混乱,许久说不出话来。
“那时我以为是因为你还没走,他还对你余情未了,所以才会放不开。但我相信终有一日他会忘记。所以我选择继续等。”她自嘲地笑,“可是等来的是什么?他一天比一天冷漠,一天比一天拒绝这个世界。我以为你带走了他的爱,没想到你竟连他的恨也带走了。一个再无任何情绪的人,我又如何等得下去。”
夏青忽然停住,眼底滑过一丝明显的痛意。默桥不知所措地望住她。
“我早就想开了,只是很后悔,如果我能早点明白,就不用痛苦这么多年。”她的神色已恢复平静,“默桥,没有输赢,因为入局的人只有你。”
她呆呆地坐在位子上,直到夏青站起,转身离开前只说了一句话。
“当年我爸爸的资助,他拒绝了。他一直在等你。”
他在等她?
真得是这样吗?
可为何他看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冷漠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