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上公交,心情才渐渐平复。
途中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合上手机时,默桥突然想起了什么。重新滑动屏幕,点开短信,她踌躇许久,只打了一个字。
——“对。”
青年医生再没回应,就这样不了了之。
第14章 抉择(3)
节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总是异常忙碌。
对络绎大厦里的人来说,这一天更是前所未有的难熬。
老板今天心情不好。
这是络绎所有员工用眼神达成的共识。
眼见着市场总监都挨了骂,整个二十九楼如箭在弦上,人人自危。
“他怎么回事?”老钱念叨地从电梯里出来。一早就听说某人在办公室里发飙,特意放下手上的一切公务赶来看热闹。
“大概是因为连续加了七天班吧。”吴邦彦说得轻描淡写。
那就是说整个国庆都没有休息?!老钱愕然,“这小子不要命了?”
吴邦彦扯了扯嘴角,一点不以为奇。透过未完全合拢的百叶窗望去,市场总监正一脸凝重地站在办公桌前,“市场部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以他的作风,恐怕早就想釜底抽薪。”
老钱表示认同,这牵涉到几位老董事间的纷争,所以一度被搁置,只不过,“他从来不迁怒于人。”
“正常的时候是不会。”
“你的意思是……”老钱眼睛一亮,语气是肯定的,“你知道内幕!”
吴邦彦并不否认,在老钱一脸期待的神情下说道,“如果这世上还有人能让他精神失常,那这个人必定是苏默桥。”
“这女的真有这么厉害?”老钱有些不信。
“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近女色?”吴邦彦不答反问。
老钱恍然大悟,不忘进一步八卦,“那他们当年究竟为什么分开?”他实在费解,她到底做了什么能让亦白那样冷情的人为情所伤到精神失常。
“她玩弄了他的感情。”
“备胎?”他试探。
吴邦彦摇头,“替身。”
老钱目瞪口呆。
相比于其他企业,节后的事务所还算清闲,整个办公室都沉浸在分享旅游经历的氛围里。这样过了好几天,同事们慢慢没了兴致,一切才恢复如常。
然而默桥却终日忙碌。曹老师去外地出差,窦老师独自接了个大项目,忙得不可开交。她只得跟着天天出外勤,几乎每晚都会加班。
忙了一上午,终于又到午饭时间,一天中唯一还能休闲的时刻。
在会议室里吃盒饭,默桥拿出手机播放综艺节目。窦老师也跟着看得津津有味,正逗得前仰后合,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默桥连忙按下静音键。
窦老师接起电话,“喂……对,我在外面……不忙不忙,您说……”一连串寒暄的话,默桥没再细听。
过了一会儿,手机突然递到她眼前,“小苏,络绎的钱经理找你。”
默桥走出商务楼,脑子里还回想着方才窦老师讶异的眼神。
不要说他,就连自己也觉得奇怪。
钱经理会找她做什么?
公事不会,可若是私事……
默桥想不通,但还是站在了约定的咖啡馆前。一推门进去,老钱就在座位上朝她招手。
一番寒暄后,他感叹,“想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打电话到事务所,一连几天都说人不在。又恰逢曹老师出差,一直联系不上。本以为是她有意躲避,都打算好亲自上门了,竟翻到了小窦的名片,这才几经周折地约了她出来。
“最近比较忙,所以很少回所里。”默桥抱歉地笑笑,“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
他叹了口气,“还不是为了我那不省心的老总。”
亦白?他怎么了?
默桥顿住,话到嘴边却问不出口。
老钱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对于他那样的工作狂来说,生病住院不过是家常便饭。”
他生病了?因为她吗?默桥心头一阵不安。
“你给他刺激受了?”老钱盯着她,眼底似笑非笑,“这还是我头一次见他为个女人这样。”
真得是因为她?
默桥低头搅动咖啡,装作不在意,“他还好吧?”
“恩。”老钱点头,“医院倒还没下病危通知书。”
默桥手下一抖,搅拌棒撞上杯壁,“叮”的一声脆响。老钱见她再装不下去,缓缓开口,“不放心就去看看他。”
默桥愣怔了几秒,嘴边苦笑,“他大概不会想见我。”
“你都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她,上面写了两排字,医院地址和病房号。
临近告别,他突然说,“对了,你应该知道,他有遗传性胃病,而且这几年越来越严重。如果可以的话劝劝他,我可不想看他英年早逝。”
默桥走在步行道上,挂了电话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去,却已跟窦老师请了假。
正值午后时分,马路上来往车辆很少。偏偏有一辆正在下客的出租车停到她身旁。默桥犹豫了几秒,还是上了车。
没想到一路通行无阻。
大概是下车的动作太过迟疑,司机师傅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一切都特别顺利,除了病房里没有人。
默桥站在空荡荡的病房前,看着房门上和手中纸片一致的病房号,心里不知是轻松还是失落。
去服务台询问,没想到护士小姐这样答复:
“他已经出院了。你是他的家属吗?如果联系到他,麻烦你转告一声,他的病还没有痊愈,需要好好调理,最好能再留院观察几天。”
从医院出来,默桥直接打的去了城西。
按下门铃,却迟迟没有动静。
他不在家。
默桥虽有所料,但心头还是涌上几分失落。
她靠在墙边,抱膝而坐。
一等,竟到深夜。
大约凌晨一点,电梯口响起了脚步声。
亦白从电梯里出来,手中握着一叠未批复的文件,脑海里还在回想光鼎开发案的细节。他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一连串的动作却在看到她的瞬间僵住。
默桥低着头,下巴搁在膝盖上,目光怔怔的,白皙的脸上显出久等的倦容。听到响动,她抬起头来。
目光相触的瞬间,他转头,视若无睹地从她身旁走过。
怔怔地看着他开门,进屋,默桥踉跄地从地上站起。
门没有关。
她瑟缩地站在门外,抬眼望去,亦白正坐在沙发上,目光冷峻地盯着她。
“你来干什么?”冰冷的语气。
默桥一顿,忙开口解释,“听说你病了,我去医院看你,可护士小姐说你出院了,所以我就……”
“这跟你有关系吗?”声音被蓦然打断。
默桥愣住,许久,眼底涌上一丝低落,“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好点,护士小姐说你还没有痊愈。”
“我很好,如果你想知道的只是这个,那你可以走了。”他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默桥站在门外,迟迟没有动静。
面对他毫无表情的脸,她好久才鼓足勇气,“亦白,我有话跟你说。”
“苏小姐想说什么?”他闻言一顿,嘴角微微掀起,带着一丝嘲讽,“我倒不知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
默桥沉默地望着他,停顿几秒,低声道,“亦白,我知道你工作很忙,可是,可不可以注意下身体?听说你的胃病……”
“苏小姐这是在关心我?”他不耐烦地打断她,脸上露出可笑的神情,“不知道苏小姐是以什么身份在关心我呢?”
默桥顿时脸色苍白,怔怔地望着他,许久说不出话。
亦白从来都是冷漠的,但以前就是再冷漠,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举手投足间散发出凌人的气势,仿佛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将她生生凌迟。她也从来不知道,原来他想用言语伤她,竟是这样的容易,而她,根本无法招架。
“你走吧,这种虚情假意的关心我不需要。”他偏过头,不再看她。
默桥僵立在原地,好久,才颤声说,“对不起,打扰你了。”
亦白迟迟没有反应,她失落地转过身,迈开步子的那一瞬间,却听见身后传来“咚”的一声沉响。
默桥猛然回头,却见亦白毫无征兆地倒在了茶几上。
她愣住,急忙跑到沙发旁,手慌乱地扶住他的身体,“亦白?你醒醒啊,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