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下午的入睡不一样,现在的他没有皱眉,眉心终于不再有褶皱。
晚安,我的爱人。
周青青紧紧地依偎着时信厚,同样快速地入睡。
明明时信厚已经安全的在身边,可周青青睡得却并不踏实,她陷在一层又一层的梦里,梦到很多人,很多人在和她说话,有徐晴有谢鹤翔,有李雷有陈佳堡……
周青青从梦魇里醒来,看向房间唯一有亮光的地方。
这个房间是周青青曾经的房间,有她的学习桌、玩具、玩偶,袁琼保留着屋里的摆设,还是小女孩的风格。
在周青青那张粉色的书桌旁,坐着一个人,他弓着背,伏在书桌上,正在看什么。
前一刻,周青青梦里,有时信厚,他穿着白衬衣光脚踩着白净的水浪,一遍遍地走来走去,她悄悄地把脚放进他的脚印里,他回头对她笑……
像是坐着时光机,时间出现了差别错乱,周青青像是回到了刚离开房水县,回到C市上高三那段时间,可陈九生变了,他变得强壮有理,光着膀子坐在她的书桌前,一直陪着她。
“在看什么?”周青青裹着薄被,走过去。
时信厚抬头看她,伸手拉住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书桌上摊开的是一本周青青曾经的书本。
“题目很多我已经看不懂了。”周青青跟着翻书本,她单手托着下巴,轻声说。
时信厚揽着她的腰,他的声音沙哑低沉,“觉得像是在做梦。”
“梦到什么?”
“我们竟然真的在一起了。”陈九生真的在周青青家里的房间里,她陪在身边。
周青青双手捧着他的脸,轻吻他的薄唇,“我们一直在一起啊。”
“对,我们从未分开过。”
两个人拥着,看完了一本乏味的课本。
周青青困到眼睛睁不开,可她没催促,知道时信厚应该是有话要说。
“我要回房水县一段时间,我们的婚礼又要往后延期……”时信厚说着,查看周青青的脸色。
“反正已经迟到这么多年了,不在乎再多几个月。”周青青把脸扁在他肩膀上,“为什么想回去了?”
“回去看看。”时信厚说。
他脸上是化不开的悲伤,周青青懂,她环抱住他的脖颈,“我带土土和你一起回去。”
“你们不用跟着去,没有住的地方,等我安顿好了你们再回去。”时信厚有些犹豫,他很多年没回去房水县,那个小县城不知道已经变成什么样子。
“没关系啊,土土总是羡慕别的同学有老家,带他回去看看老家,让他知道他是房水县的。”周青青知道他的担忧,“我爸妈那里,我去说。”
既然是允许了时信厚的求婚请求,按着袁琼和周元恒着急的心理,估计是不想再拖沓的,恨不得让周青青和时信厚能立刻办理结婚流程。
可周青青对袁琼说的时候,袁琼的回答竟然是,“回房水县啊?什么时候回,我和你爸一起回去看看,很多年没去了。”
时信厚的单人行程,变成了一大家子的出游。
可好在有这么多人陪伴,悲伤的情绪淡一点,欢笑多了一点。
落脚点是周青青表舅家,提前打了电话,表舅一家整整齐齐地等在门口,等着周青青他们的到来。各个的脸上是带着开心的笑,表舅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孩子都长大了。”
可不是,连最小的表弟都当了爸爸。
姑婆去世很多年了。
姑婆的院子一直被舅妈打理着,干净得可以拎包入住。
周青青一行人就落脚在姑婆是旧院子里。
表舅和周元恒是表亲,虽然平时来往少,节假日只是电话联系,可坐在一起,关系却是一点不疏远的。
晚饭是在表舅家吃,时信厚被表弟们缠着,热情地多喝了几杯。
表舅担心时信厚喝多,拦住了表弟,让周青青和时信厚先回姑婆家休息。
表舅家和姑婆家距离没多远,步行就可以走到。
周青青谢绝了表弟要送他们的好意,“我认识路。”
表舅说,“青青记性好,找不到家给我们打电话。”
俩人从表舅家出来,沿着大路往姑婆家走。时信厚前一秒还醉意深深,出了表舅家门,立刻站直身体能正常走路,没有丁点的醉态。
“你装醉啊。”周青青掐他一把。
时信厚握住她的指尖,包在手心里,“来做客,把主家喝倒了,岂不是闹了笑话。让你表舅看出来我真实酒量,估计这几天要顿顿有肉餐餐有酒,我可看出来你舅妈不乐意你表舅喝酒。”
“能看出来这么多呢?”周青青的额角抵着他的肩膀。
时信厚说,“我还看出来,你很喜欢你表弟坤坤家的女儿。”
“小姑娘软糯糯地说话,真是太可爱了。”想起小姑娘抱着她的腿撒娇的娇俏模样,周青青就忍不住要心融化了。
时信厚嘴角噙着笑,“你一直不肯再生,我以为你是重男轻女,现在看来不是。”
“明明是你重女轻男。”说着话,到了姑婆的旧院子,周青青说,“到了。”
俩人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周青青想起来,某次时信厚骑自行车送自己回来,在门口遇到正从里面走出来的表舅,俩人做贼心虚地红了脸。
青春,真好啊。
时信厚说,“再往前面走走吧。”
姑婆家隔壁是灵子家,白天他们来的时候见到了灵子妈,说灵子生孩子了要去帮忙带孩子,言语里尽是抱怨,抱怨灵子的公婆不尽心、灵子的丈夫不上心。
再往前走是十字路口,现在建了个大商场,它成了房水县最大的商场,原来那两个,因为产品不全、规模不大、不够时尚,已经不是年轻人逛街的首选,可因为价格或者习惯性,仍旧是不少中老年人的选择。
老旧的小城就是这样,它在以缓慢的速度,追逐着大城市的脚步。
周青青和时信厚牵着手,俩人很少说话,各自看着陌生又熟悉的街道。
周青青能想到的,大多和陈九生、灵子、徐晴等人有关,时信厚想到的可能会更多,这里是他曾经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地方。
俩人压马路,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人民路,经过一家门面店,现在改成了小餐馆,红色的门头白色的字。
“以前你租的店。”走上人民路,周青青就一直在辨别,哪个才是时信厚曾经开店的那间商铺。
时信厚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百十步,时信厚说折返回家吧。
周青青猜到他的心思,“走这么远,就是想看看你曾经租住的这家店现在是做什么生意的吧。”
“嗯。”时信厚说,“如果我没离开房水县,应该会盘下左右两家店,扩充店面。”
“现在你回来了。”周青青回握住他的手。
时信厚摇头,“现在让我蜷缩在这样的小店里,是难以做到了。人还是过去的人,心已经改变了。”
房水县真的是很小的一个县城,走路就能走遍。
“明天你和爸妈带着土土回去吧。”时信厚说,“我再停留几天。”
“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周青青总觉得时信厚心里有事儿。
时信厚说,“晴姐一直想把她爸妈的院子重新翻修一下,我回来了去看看怎么修,没有一个月半个月完不成,你们在这里,耽误土土学习。”
“让爸妈带着土土回去,我留下来陪你吧。”周青青说。
时信厚摇头,“你还要上班……”
周青青双手抱着他的手臂,“我可以帮你提水泥搬砖,这也是工作。”
时信厚再次确定,“修房子是体力活儿,开始整修房子,我可能就住在那里了。”
“你能住我为什么不能住。”周青青仰着脸,不服气地说,“我才没你想得那么娇气。”
“我舍不得让你吃苦。”时信厚说,“我最近总是梦到晴姐,她和我说房子的事儿,我想她大概是想回来了。”
“那就重新修一下吧。”
袁琼和周元恒带着土土坐高铁回去,周青青和时信厚留下修房子。
时信厚没说谎,翻修房子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而时信厚又不打算请人,他全部亲自完成。徐晴家的老房子因为有些年头,在周围已经盖起三四层小洋楼的包围下,显得更加的寒酸和窘迫。
房子主体没有改变,只是把破得漏洞的屋顶重新修补了一下,屋内是全部重新打地坪、铺地砖、粉刷,加固门窗、修缮围墙,又添了些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