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万种风情(66)
宴柯眸光微闪,不置一词,片刻后,让齐峰出去了。
他盯着办公室的大门,眼神逐渐沉暗。
聂云菲偷偷联系媒体透露他身份,并引诱记者拍照的事,按照他以前的性格,绝不会是这样一个简单且仁慈的处理结果。
但郑岚从中阻挠,甚至开口替聂云菲求情。
而梁浅也似乎早有察觉,在那天早上两人一起去看宴长丰的路上,对他说了那样的话。
她说:“宴柯,我不是什么多好心的人,我的善良和教养,只用在对待我认为值得的人身上,不过宴柯啊,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你看,我们手还牵着,身边的人还是彼此,这就足够了。”
宴柯想,可能是郑岚看他丝毫没有反应,怕他还是不肯放过聂云菲,便去找了梁浅。
她知道他的软肋。
就是梁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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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浅在五年一度的DICC设计大赛中夺得金奖的消息传到国内时,宴长丰也因病情恶化再次被推进手术室。
出自拔得头筹设计师的作品可以出现在巴黎时装周秀场上,对于一名初露头角的设计师来说,这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莫大的荣誉。
比赛结束后,主办方举办了一场Afterparty邀请诸位参赛者狂欢一夜,无论胜与败,没有什么事是一场趴体不能解决的,如果没有,那就再办一场。
原本作为第一名的梁浅应该是众星瞩目。
但她却并没有参加,比赛结束的当天下午,就直接上了回国的飞机。
在两万里的高空上,梁浅望着窗外的层云,心里乱糟糟的。
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或欣喜若狂,而是,无尽的怅惘。
周静来了。
在她比赛的过程中,她全程坐在观众席,甚至后来在后台,还对梁浅的作品给予了夸赞点评。
明明应该是梁浅二十多年来一直都在期盼渴望的事,到了真正发生的这一刻,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
缓缓闭上眼,让思绪短暂的抽离,心才能得以片刻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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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中最无助的时刻,莫过于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奄奄一息气息将无,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呆呆地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在医生让亲属签署手术同意书的时候,宴柯的脑子里都是嗡嗡的,一片空白,他看着脸被笼罩在口罩下的医生,看着他的蓝色大褂,看着手术室通红的灯牌,心不停的往下坠。
郑岚签了字,拍着他的后背,却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他们就像是两尊木雕,站在手术室前一动不动,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那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的到来。
宴柯点了烟走到窗边,低垂的视线漫无目的的停在远处尖尖的电视塔塔尖上,他就这样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着,时间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那扇门,也永远都不会打开似的。
如果打开,他们又会觉得恐怕。
医生开口说的话,带来的消息,是好或是坏呢?这就像是上帝给的惊喜盒子,在打开之前,你永远也不知道那里面究竟会是惊还是喜。
梁浅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宴柯僵直地身躯靠在墙壁上,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根烟。
站在原地看了许久,梁浅走近,走到他身后,抱住了他的腰。
宴柯僵了下,缓缓转过身,高举着手,疲惫的脸上写着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怕我们家小朋友躲起来偷偷哭啊,”梁浅轻声说,食指轻轻触碰他的眼皮,在他青黑的眼圈下画着圈:“所以我来了,我来陪你了。”
宴长丰被推进病房,医生站在门口,重重叹息。
郑岚摇摇欲坠,一瞬间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齐峰及时扶住了她。
宴柯和梁浅先进了病房。
其实肚子里还有很多话想要说。
只是当宴柯坐在床边,看着身上被插满管子的爸爸,喉头哽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梁浅紧紧牵着他的手,安抚的看了眼他,随即轻声对宴长丰说:“伯父,我是梁浅,宴柯的女朋友,我们来看您啦。”
宴长丰眼皮子动了动,但他没有力气说话,也无法动弹。
但宴柯就是知道,他听得见。
于是他平复了片刻,思考着,缓缓说:“爸,我最近常常做一个梦,梦到小时候,梦到你们将我送到国外,梦到,我们家以前那个宽阔的窗户,我时常会坐在那里,一坐就是一晚上,后来佣人阿姨问我坐在那里做什么,我说,在等爸爸妈妈啊……”
将手掌盖在宴长丰的手上,宴柯继续说:“我知道爸一直在偷偷来看我,也知道当年照顾我的人是您,这些年,我一直抗拒你们,也不愿意回家,其实不是因为生气或是记恨你们,我早就原谅了,爸,我早就不介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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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宴长丰的手彻底瘫软下来,像是瞬间被抽去生命力的树干,宴柯一动不动坐在他身边,眼神空洞,双手死死的握住宴长丰枯槁的手。
郑岚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泣不成声。
病房内的气氛一时压抑的近乎死寂。
宴柯一直紧紧牵着梁浅的手,在下巴上轻轻磨蹭,他累极了,这几天一直守在病床旁,像是要把从前所有遗落的时光都一次性补上。只是他知道,补不齐了,永远也补不齐了。
遗体被白布蒙起来的时候,每个人都沉默无声,一双双漆黑的眼睛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阴翳。
梁浅摸到宴柯的手掌都是冰凉的。
对于亲人的逝去,她其实没有什么感触。
梁浅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情境,只是在这一刻,看着宴柯悲伤的面容,从心里深处感受到难以言表的沉重。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抚他,于是只好轻轻捏了捏他掌心,用这种无言的方式告诉他,别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宴柯倚靠在空旷的走廊上,嘴里咬着一根未点燃的烟,神情阴郁的盯着外面的人来人往。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情感是可以完全共通的。
有人因病痛折磨远离人世,有人喜得麟儿欢喜雀跃。
宴柯转过身,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以前总说永远也不像见到的人,这下真的永诀于世,再也看不见了。
心里像压了块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石头。
探手摸了下眼眶,是热的,干燥的。
踢踏的高跟鞋声从身后传来,一双瘦白的手拉住他的手,回头,梁浅正沉默的看着他。
不言不语,却有着莫大的力量。
宴长丰被推进ICU 的时候他没哭,看到遗体上盖着白布的时候他也没哭。
在这一刻,宴柯忽然觉得难过极了。
隐忍了一天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有松动的趋势。
宴柯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来,紧紧抱着梁浅柔软的腰肢,脸深深埋在她怀抱里,他紧紧的抱着她,她也同样用力回抱着他,轻轻抚拍他的后脑,胜过千言万语。
许久后,因保持着同一姿势站立太久而浑身僵硬的梁浅忽然听到怀里响起一道瓮声瓮气地声音。
她听到宴柯委屈巴巴地声音像是闷在了棉被里,恹恹的,十分难过。
他说:“我没有爸爸了。”
因为这句话,梁浅久违的酸了鼻子,手轻轻放到宴柯头顶,来回的抚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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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猎猎。
宴柯穿着西装挂着领带从盥洗室走出来,刚好碰上迎面而来的梁浅,他勾勾手指,“姐姐,劳驾。”指了指松垮的领带。
梁浅微瞥一眼,倒也顺从的朝他走来,“你自己不会?”
宴柯指了指湿漉漉的手掌,一副无辜的表情:“不好意思,真的要劳烦你了。”
他高举着手环在梁浅两侧,从后面看就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一般。
宴柯微微弯下腰,漆黑的眼睛里全部都是梁浅的身影。
她认真的给他系领带,他却不怎么配合,眼神炽热的盯着她上下打量,嘴角勾着抹坏坏的笑弧,“姐姐这样穿好漂亮。”
梁浅抬眼瞟了他一眼,与此同时,领带也系好了,但是她却并没有收回手,而是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笑着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勒紧了结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