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疯恋(40)
要把他藏起来、藏起来……她脑子里蹿出这个想法,拔扯着她的神经,叫嚣张。
她精神有些扭曲,某个夜里。
在宁焰的房门外边安了把铁锁,钥匙扔进了马桶。
偶尔事业上处处受挫,便歇斯底里,踹着他的房门。
在门外大喊: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门内,宁焰耳边是余似影的崩溃哭喊,他像一具空壳,每天躺在地板上,眼睛散漫黯淡。
甚至能清晰地听见,体内生命流逝的声音,这样就挺好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
某个黄昏,窗户飘进来一阵风。
风里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她在叫他,问他在不在。
眼眶里眼球转动,只能望见阳台那件墨黑色的西装制服,被他曾经系在她纤细的腰间,隔天被还回来的那件。
身侧的手指轻微闪动,想抓住那道声音,手里却空空荡荡。
空气里再也没有她的声音,她走了。
干裂的嘴唇动了动,让她回来,却溢不出半个字眼。
*
宁执如同他的名字一般,对余似影有一股偏执的情意。
罔顾劝阻也要和余似影结婚,年月渐渐,然城老宅的两位老人白发渐生,日日夜夜,他心底也增添了无数的愧疚。
好在,宁焰出生了,他生的精致可爱,简直同宁执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等小宁焰上学了,每逢节假日,便把他送去然城老宅玩耍,让宁庆和何婳享受久违的天伦之乐。
这样一来,宁执终于对自己的任性心安了些。
如今。
宁庆老爷子近十天没有收到孙子的消息和电话。约好周末到然城老宅陪他们两个老人,亦未出现。
他虽然不喜欢余似影,但对那个嘴甜性格又热烈的孙子是打心眼里疼爱。
他还染着一头红发呢,公司的员工见了,都暗地捂嘴发笑;邻居言老头见了,说他老了老了反而顽皮,学年轻人染头发。
他们都不懂,这可是新潮,和焰焰的同款发色。
宁庆再也等不住,他撇下自己的要强,亲自来了湛风,却得到儿子车祸死亡的消息。
一夜之间,须眉皓然,老爷子的红发底部的发根处白了一层。
来不及悲伤多久,他得知宁焰当时也在车上,心里更多的是担心宁焰当下的情况。
逝者已逝,留下来的人总该向前看。
当见到房门上的铁锁,宁庆勃然大怒,气的脸色发青发黑,胸腔憋闷得仿佛要窒息。
他令人锤开房门的枷锁,推开门。
再见到宁焰时,短短十天,他瘦了一圈。
宁庆心里难以置信,那还是自己张扬肆意的孙子吗?
此时,他双眼凹陷,眼里布满血丝,嘴唇皲裂,整个人颓丧无半点生气。
地板被抠出一条条的深纹,指甲断裂,渗出血后又结痂,这分明,就是在折磨自己。
反观余似影,忙着各地奔走挽救自己的演艺事业、转移宁执名下外贸运输公司的资金。
余似影在镁光灯下笑魇如花,他儿子在悲痛里堕入地狱。
宁庆从牙缝里挤出“余似影”三个字。
苍老的眼神里也露出一丝狠劲,他为了奄奄一息的宁焰,终究没对他的母亲做什么。
再后来,宁焰被接去美国接受心理治疗。
治疗了三个月后,他终于有了生气,不再是死气沉沉的模样。
可再也没了过去那样热烈外放的性子、跋扈飞扬的神采。
他性格变得一板一眼,像个冰冷的机器似的。
心理医生说他心理创伤严重,导致性情大变,结合他的治疗结果,医生诊断他有严重的情感缺失症。
他内心拒绝感动,只有一层疏离冷漠的外壳。
直到他在美国接着读学校,他依旧是无悲无喜,或者说寡淡无欲的模样。
而余似影,不到一年,便淡出了荧幕。
她平素跋扈树敌的作风,间接导致了她迅速的陨落。
五年后,宁焰回国,正式接手宁氏集团。
生意上,他手腕凌厉果断、带着杀伐之气,是天生的商界奇才;生活中,他不近女色,不流连娱乐场所。
在外界媒体看来,他就是矜贵清冷、洁身自好的顶级代表,关于他的报道,无不夸得天花乱坠。
但宁庆明白,过去的宁焰,随着那场车祸,早已死去。
如今的宁焰,就是活着而已,为他活着,为何婳活着,可就是没有为自己活着。
宁焰更像个冰冷的机器,日夜操作着、消耗着。
即使这样,宁庆也是松了口气,因为如今的他,实在比原先好了许多。
直到前年的圣诞节,宁执的忌日。
余似影找上宁焰,不知和他谈了什么。
宁焰打发走周放,踩着油门撞上了护栏,压根就没有任何留恋。
好在抢救及时,将鬼门关的宁焰扯了回来。
宁庆望着重症监护室里满身管子的宁焰,一瞬间恍然大悟:
宁焰他,他从没有走出来过。
那段时间,为了离住院的宁焰近些,能照看着他,宁庆和何婳搬到了潋滟浮天小楼,时时关注着他,生怕他再想不开。
也就是在医院的那几个月。
宁庆发现,病房里,偶尔电视上掠过一个叫盛寒的女孩子的身影时,宁焰的目光总是会多停留些时间。
他心里暗暗记下,命人去查探盛寒的背景。
查到她曾在湛风中学就读,并且,还打听到了些陈年旧事。
当初宁焰追盛寒,还是能被捕风捉影到。
直到某一天,宁庆在书房的书桌里,最下面的一层抽屉,找到了一张照片。
上面的盛寒穿着高中制服,小西装百褶裙,画面定格在她转身的那瞬间。
大抵是拍摄者有心,照片里,周遭的时光被那个女孩惊艳,散发着流光溢彩。
背面写着:
呆兔子。
摄于12.23
宁庆奢求地想着,或许这个人能救赎宁焰,弥补他心里空了一个洞的地方。
*
宁焰躺在病床上养伤,脸色是病态的苍白,连同嘴唇也没了血色,脸上没有表情,只剩下一层带着枯死的戚哀。
窗帘被宁庆拉开,炫亮刺目的日光洒了一室,他低着头没有反应。
宁庆说:“焰焰,你和盛寒结婚怎么样?”
宁焰嘴唇仿佛被水泥封固住,沉重地张不起来。
“盛寒”这个名字,是一颗石子,落入回忆的深潭,激起一丛小水花。
宁庆察觉到他微弱的变化,心里一喜,又接着说:
“我和她谈过,她答应了。”
闻言,宁焰终于抬头看向宁庆,脖子里的颈椎骨像久遭腐朽的锈铁,抬起拉直时带来咯咯声响,眼皮颤动了一下。
“她背景干净,性格沉敛少语,和如今的你挺像。正巧你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我就帮你去见了她一面。”
儿子宁执早亡,令宁庆幡然悔悟,门第之间的平等忽然就看开了。
宁庆拿出了那张照片,递在宁焰眼前,笃定地说:
“你心里有她。”
见到那张照片,宁焰眸光微动,他夺过照片,攥在自己指间,指骨的关节发白。
他撇过头,迎向窗外刺眼的视线,说:
“随你。”
语气淡漠,但心里的水花愈来愈大。
目光渐渐下落,落在病房的床上、他打着石膏的腿上。
转过头,对离去的宁庆的背影说:
“过去的事情、现在我的样子,别对她说。”
自己悲茫懦怯的样子,如同身上长着一个流脓生疮的伤口,他不想撕扯开衣服,给她看。
宁庆点头,“这些事情,告诉或不告诉,选择权都在你,我不会多插手了。”
他也曾在深夜里老泪纵横、悔不当初。
若他能不干涉宁执的婚姻、接受余似影,宁执就会留在华敛城,也就没有湛风城这一场夺命的车祸。
所以,他再也不敢多干涉什么了,做到这里便行了。
三月份,宁焰出院,和盛寒领证。
*
宁庆揉了揉眼眶,拿帕子擦了擦微湿的眼睛,就讲到这里。
其中一些车祸前细节的对话,是催眠治疗下宁焰经正确的诱导说出来的。
至于宁执和余似影的通话,是他手机里的电话录音。
他们伊始的婚姻生活,都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表白还在看文的小可爱,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