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病讯
国庆假期最后一天回到乌鲁木齐,还车之后,江怡和姚远直奔机场。
“江怡,我手机不关机,你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打给我。”因为目的地不同,分别时,姚远郑重的叮嘱江怡。过去的年月,他缺席了她生命中很多重要的时刻,从今往后,他希望能陪伴在每一个她需要的瞬间。
“好,我记住了。”江怡点头微笑,在姚远转身的那刻,突然邀约道,“年底的时候,我会去西藏了解一些藏药学的资料,你陪我一起去吧?”
藏药的兴起,与文成公主进藏有关,当时的一些资料,在西藏有最完整的保存。江怡约姚远去西藏,不仅因为自己的研究课题,还有另一重含义。
“好。”姚远转身摸了摸江怡的头发,宠溺的眼神,仿佛看着自家养大的小孩。
国庆之后,时间如流水,不知不觉已到年底。江怡本打算元旦假期去H城与姚远一起跨年,结果被姚远以工作太忙,没时间陪她为由给拒了。因为说好元旦不回家,江怡便留在C城将期末考试的试卷给出了。
元旦过后的周末,张灵与江怡通电话时突然提起江父来医院看病的事情,“江怡,叔叔前些天来我们医院看病,回去之后,好些了没?”
“我爸生病了?”对于父母只要生病就去找张灵的事情,江怡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如果是一般的小病小痛,张灵也完全不会想着跟江怡提一句。乍听到张灵的话,江怡完全是一副懵逼的状态,元旦跟父母打电话时,那两人居然没有泄露一丝一毫的口风。
“你不知道吗?连夜打的120,就在我们急诊科。是胃痛,打了针,开了些药就回去了。”张灵显然极为意外,不免从医者的角度提醒道,“江怡,我还是建议做一下专项检查,叔叔那天脸都白了,万一有问题,早发现早治疗。”
“谢谢,我先给家里打个电话。”江怡心乱如麻,想到乍然离世的外婆,禁不止泪如雨下,握着手机的手都止不住的颤抖。
“妈,爸怎么样了?张灵说进急诊了。”连续深呼吸,终于将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江怡才按下拨号键,直言出击,避免两人又自作主张的刻意隐瞒。
“不过是吃坏了肚子,食物中毒,能有什么事。”江父粉饰太平,江母也跟着解释说是当晚吃了醋泡的大蒜,大约是刺激到了。
“去医院做一下专项检查吧!我给你预约医生。”江怡果断开口打断两人的解释,比起父母的揣测,她更相信张灵身为医者的直觉。
“这么多年,我身体一直好好的,不用搞什么劳什子检查。”江父极为自信,断然拒绝。
“既然小怡给预约好医生,要不还是去看看吧,没事我们也放心。”江母倒是被江怡的坚决给动摇了,在一旁小声的劝道。
“没事做什么检查,不是浪费钱吗?”江父还是一贯的艰苦朴素作风,坚决不同意给医院送钱。
“我周一请假回来,陪您去医院。”江怡左手握拳,不准备花时间反驳江父的言之凿凿,直接决定道,“爸,您如果自己不好意思请假,我去帮您跟单位请假。”
“你回来不是耽误工作吗?你要是不放心,等春节放假了,我再去医院检查检查。”江父秉持着能拖一天算一天的想法,还在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江怡已经没有任何耐心的将电话给挂了。
父亲对工作的认真,数十年从未有过一次的迟到,从未请过一次假,这些曾让江怡极为佩服,如今却觉得他固执得让人愤怒。她能够废寝忘食的整理资料、研究药理,她原意为了更多人的生命健康放弃自己所有的空余时间,却无法忍受自己的亲人因为拖延而使病情加重。
父亲对金钱的态度,一贯秉持“取之有道,用之有度”的君子之风,曾奠定她一生的金钱观。然而,父亲对“用之有度”的理解,却不是她能苟同的。生活固然需要讲究俭省,但没有什么比健康来得更重要。她如此努力的工作,不就是希望能让他们不因金钱而讳疾忌医?
“是介质瘤,幸好发现得早,还没转移。”医生指着片子中的明显凸起解说道,“去住院部咨询下床位,尽快安排做手术吧!”
“谢谢医生!”江怡陪着江父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无奈地看了眼听完诊断后面色颓丧的父亲。眼前这个曾经顶天立地,仿佛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被疾病打击得仿佛精气神都溃散了。过往的所有心结,在面对疾病考验之时,烟消云散。江怡诚恳的看着父亲,宽抚道,“放心吧!医生说了,只要把手术做了就没事。跟我去C城吧,手术的事情,我来安排。”
“你决定吧!”要强了一辈子的江父,终是默许了江怡的插手。
“偏方什么的,以后还是少信点,适合别人的,不一定适合你。更何况,现在很多偏方,毫无药理依据。”江怡借机劝道,江父的倔强,尤其让人无奈。他总以“是药三分毒”的坚持看待药物治疗,试图以食疗的方法来取代药物的降脂降压功能,却从未严谨考量过,那些所谓食疗的方法是否真的全然无害,“你要相信医生,术业有专攻,他们的专业素养,绝对比那些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偏方靠谱得多。”
“我知道了,我先回家了,你也回去吧!”面子上过不去的江父,如同拔了牙的老虎,板着一张脸,催促女儿回C城。
看着蹒跚离去的父亲,江怡给母亲打电话告知详情后,才与张灵联系。
“去肿瘤医院吧!肿瘤这一块,他们更专业。”张灵在电话中建议道,放下手边的病历,“江怡,你性子一急就容易发火,叔叔生病肯定心情不好,你平时说话,语气上多注意点。”
相识多年,张灵早已把江怡的脾气摸得清清楚楚,这人看似一贯淡然,但只要涉及到亲近之人,性子中的激烈就无法掩饰。
第28章 医院
与张灵通话之后,江怡一回到C城,就带着父亲的诊断材料,去了肿瘤医院挂号。
在江母一天数次的强烈催促下,江父没有任何拖沓的来了C城。一通检查下来,江父胃部的肿块被确诊为介质瘤,手术时间安排在一个星期之后。
周三晚上的手术,看着一个个病患被从手术室推了出来,家属等待区已经没有其他人,江怡捏了捏江母的手,无声安慰,内心的无助像潮水般涌来。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四位长辈的离世,江怡都不曾陪在身旁,虽然痛苦,感知却没有这次等待手术来得强烈。
等待区那些离开的家属,他们脸上的大悲大喜,写尽了世间百态,也让江怡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到生死之间的界限。父亲和母亲,他们正在慢慢老去,她是否能跟上他们老去的速度?终有一天,他们也会像爷爷奶奶一样,永远的离开她的世界,她又要如何面对这份生的孤寂?
晚上十一点,江怡与江母才被医生召去,看江父胃中被切出来的肿块。鸡蛋大小的肿块,让江怡又一次正视生命的狰狞。
“手术很成功,家属放心吧!”医生如实告知手术情况,“再等半个多小时,麻药过了,就可以推回病房了。”
“谢谢!”母女俩感激道,等江父被推出手术室,送回病房安置好,已是午夜十二点。
“妈,你睡吧!今晚我守着。”把带过来的被子铺在陪床的折叠沙发上,江怡坐在医用器械旁,目不转睛的盯着各项数据,并按照医生的嘱咐,隔几分钟叫醒江父一次。
夜深人静,医院的夜晚除了器械偶尔的滴滴声,再无其他杂音,寂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病床旁的仪表上,数字频繁地跳动着,窗外的C城,华灯依旧。然而,有多少人曾在这样寂静的夜晚,永远长眠?
江怡侧身揉了揉眼睛,抹掉眼角的泪珠,控制不住的想起了姚远,这一刻,他在干什么?该睡着了吧!她却只想再放肆一回,扰去他的好眠。
“我在医院。”学不会撒娇的人,即便内心的忧伤已经如江河决堤,表达出来的却仍是不动声色。
凌晨三点的H城,才将入睡的姚远,看着短信中的四个字,无声的心疼。回过去的短信,却只有简单的一个“噢”字。
江怡翻来覆去的点开姚远发过来的短信,差点以为他的手机被盗了,直到反复确认就只有一个“噢”字,委屈开始在胸腔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