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陷入黑暗,遮光窗帘发挥了极大的效用,初入黑暗的瞬间,连对方模糊的轮廓线都与黑暗融为一体。
但似乎也是因为这样的黑暗,感官无比敏锐。两人依偎在一起,她能感受到对方沉着的,并不畅快的气息。即便那些不易察觉的毛躁是埋在沐浴后清新凛冽的味道之内。
她伸手搂住他的腰,听着黑暗中不知谁的怦然不止的心跳,问:“你是不是在不开心什么?”
短暂沉默过后,他也收手回抱住她:“有点。”
“是因为什么?我?”
裴芷思考片刻,了然:“最近确实有点忙,陪你的时间太少了。我以后再忙也会记得给你发短信,好不好?”
她说着抬头吻他。
他却没有往日那么热情,蜻蜓点水似的回吻,间或问着:“忙什么了?”
“……挺多事的。不过后面会好很多,你小姨说的那个展览我已经都弄好了,这部分时间以后都赔给你。”
还是不愿意说。
谢行垂下眼,双眼终于适应黑暗,找到了她的轮廓。
他没再说什么,吻住她眉心,手抚在后腰上轻轻拍了拍:“知道了。睡吧。”
***
或许是察觉到男朋友不太对劲,裴芷压缩着工作时间陪他。
他也很反常,借着和老裴探讨剧本的契机,把手头在做的事都搬来了她家。
常常一开门,他就出现在门口,说是找老裴,但视线总是若有似无地往她身上飘。
这种反常任谁都看得出来。
倒也不像是跟以前一样变着法子监视她,纯属是缺乏安全感非要把她时时刻刻放在看得见的地方才会安心。
她不拆穿,迁就着他在家待得时间更长。
白天让唐嘉年修的照片这会儿才发过来,裴芷久坐腿酸,换了个舒服的坐姿一张张查看。
间或敲两行字,回着唐嘉年发来的信息。
【我哥又在你家呢啊?今天去他那找人,再次扑空。下回让他归整归整行李常住得了,以后我就上华景园逮人去】
裴芷:【在的,你现在要找他?】
【也没什么事,随便问问。就觉得他最近怪怪的……】
果然连唐嘉年这种反应天线装到外太空的后知后觉型选手也发觉了。
裴芷问:【你猜的还是问出了什么?】
【猜呗,我可不敢问。反正能影响他心情的肯定是姐姐你。要前段时间我还能说是因为你没时间陪他才生闷气呢,这段时间不经常在一块儿?怎么还没雨过天晴呢】
她单手撑着下颌回想片刻,问唐嘉年:【要不帮我压下后边的工作安排,我跟他出去散散心?】
【行啊,你俩出去呗。】
唐嘉年刷刷刷发来几个旅游攻略,裴芷视线一拐,就看到什么早春樱花季、樱花之夜、函馆西洋风情。
她随手点进去翻了翻,算着时间现在要看樱花也只有到北海道才能看了。
再退出来时唐嘉年已经打了一大串新消息。
【我哥委屈巴巴一定就是就姐姐你的锅,你俩出去转一圈看看景儿什么毛病都准得好】
【本来还说今年一起出去玩的,我求了好久我哥才搭理我,连签证都办了!就你去年底一回来,他整个人心思都扑你身上了。还记得答应我这个表弟的一星半点儿么!】
【快,趁着签证没过期,麻烦你俩赶紧的去。就当带着我的眼,求求了,把他搞正常点再回来】
这话听起来怎么还有点哀怨。
裴芷发了个ok的手势:【麻烦推个靠谱的旅行社过来,我得重办签证】
她在南非待那么久,过去的签证早都过了期。
唐嘉年为兄嫂事业尽心尽力,直接发给她一个大包大揽的表情,利索回答:【ojbk】
这成了她和唐嘉年之间唯一一个共同秘密。
目的就是哄某个说着我没事但确确实实还在表现不安的小朋友。
签证花了十天左右寄回,寄到华景园家里。
裴芷看到签收信息的时候,人还在工作室。
下班路上拥堵,等到家开门,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
靠着门框细细一想,才惊觉前几天开门就能看见谢行坐在她家客厅和老裴讨论剧本细节。
短短几天,她都习惯了回家就有人投来目光的场景。
厨房冒着烟火气儿,她换完鞋往里望了一眼,老裴还在里边炖汤。见她回来招手:“来,尝尝今天的鲫鱼汤咸不咸口。”
裴芷撑着移门往里探一眼,扭头再去看客厅,没见着另一个人影。
老裴啧一声:“找小谢啊,今天走了。没留下吃饭。”
“竟然?”
她过去小口吹着鱼汤尝了尝,“可以,刚刚好。”
心里却在想,他怎么走也不说一声。
退出厨房给他发短信:【今天老裴炖了鱼汤,你不是挺喜欢的么,怎么走了?】
他没回。
裴芷在客厅转了一圈,心里隐隐觉得奇怪。又跑去厨房问老裴:“他几点走的?”
“刚走没多久。”
哦,那应该开着车没看见。
老裴把汤盛到碗里,下巴一抬示意她看餐桌:“你护照在桌上,今天收的。又要去哪儿?”
她要和谢行偷偷出去的事必须瞒着裴老同志,裴芷尽量保持义正言辞的腔调:“工作,去拍樱花。”
“之前也没听你说。”
“临时接的。赶时间呢,快过季了。”
老裴没再多问,张罗着吃晚餐。
裴芷心心念念都是护照到手,可以开始订机票订酒店定行程。
现在订个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通知短信立马就会发到对方手机上,她边吃边纠结,怎么能无声无息搞定一切还能给他留着惊喜。
这会儿分神乏术,无暇听老裴唠叨。
饭后也一头扎进卧室,开始仔细安排攻略。
也是因为后面要出去,近期工作压缩得厉害,她白天又要处理工作又要抽时间跟男朋友亲亲我我,晚上定行程弄得自己困倦得快要昏死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人居然是坐在书桌前的。
距离上一次在书桌前睡过去,已经可以追溯到高三化身为拼命三郎那年了。
唯一的区别是,那时候年轻气盛,趴着书桌睡一晚无酸无痛的,起来跳两下就能满血复活。
至于现在么……
裴芷把曲着的腿盘在沙发椅上,稍微往外抻了一下,像断了似的没了知觉。再用手帮着一起抻,酸痛就顺着筋骨蔓延开来。
“嘶——要命。”
老骨头老腿,经不起折腾。
她起码缓了半小时才缓过劲儿来,提着一条腿跳着去洗漱再跳着下楼,还差点被老裴堆在门口的箱子绊一跤。
也不知道这位老同志网购了什么东西,昨天晚饭时确实有说过,不过当时她心不在焉什么都没听到。
现在一早起来见那么多纸箱堆着,起床气忽然就聚集成功火山爆发似的喷了出来。
她把边上七零八落的小箱子一个个往里丢,单腿踢着在客厅地板上划出窸窣响动。一路暴虐地踢到玄关口。
踹着箱子往外推门的时候,余光瞥见门口一道紧绷的身影。
她转眼去看,与不知何时过来守在门外的谢行碰了个凑巧。
他眼下一片乌青,连带着看过来时目光里的戾气还未完全收拢。
只那么淡淡一瞥,两人目光相接,裴芷没来得及收起床气,也不及表现愕然,他更像点了炮仗似的,眼底突然就开始窜起火苗。
昨晚看到旅行社寄回的护照,今早就打包好这么多东西往外推,还有那些藏着掖着的小秘密。
他可以收起脾气,也可以忍受连旁人都觉得憋屈的恋爱,要他怎样都行。
他已经退到了悬崖之边,唯一所求不过就是在一起。
再往后,早就退无可退。
下一秒他拽着她的手腕压在了门背上。
像一头暴躁的小狮,伏在她耳边咬牙切齿:“你要和哪个野男人私奔?”
裴芷还没从一系列变数中缓过神来,偏头看向自己被压在耳侧的手腕,像是在确定自己没在做梦。
她缓缓眨了眨眼,很迷惑。
什么野男人。私什么奔。她不过就是一大早下去丢趟垃圾。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往前翻了前两天的评论。
小小的脑袋充满大大的疑惑,嗯???虐吗???是不是我的虐点变高了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