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兰明歌(15)
阮法夏半掩着唇,用越南话说:“二哥,我还是头一次听你这样对女孩子讲话,你是不是对裴小姐有感觉?”
阮决明打出手里的牌,再去看她,“不礼貌,客人在这里,怎么可以‘打哑谜’。”
“嘁,还以为二哥只喜欢十七八岁的女孩。”阮法夏稍稍倾身,换了白话说,“裴小姐一点越南话也不懂?”
裴辛夷捏着大拇指与食指,微眯起眼睛,笑说:“少少。”
“喔?”
“你刚才讲乜嘢?”
“你问二哥咯。”
裴辛夷作出好奇的模样,偏过去看右边的人,“你们讲了乜啊?”
阮决明头也不抬地说:“夏妹夸你好靓。”
“唔该……”
话未说完,阮法夏笑道:“等你好久!”
所有人都看向后门。南星走进来,挠了挠眉毛说:“一身轻!夏妹,你输了几多?”
“谁说我就是输?”阮法夏扬眉,又小声说,“二哥比我输得还多。”
裴辛夷不着痕迹地打量他的衣衫与鞋子,收回视线到牌桌上,打出一张牌,说:“看来今晚我做‘丁’?”
南星似乎僵了一下,双手负在身后走到阮法夏旁边,扫了一眼牌面,挥手道:“我来我来。”
阮法夏让位给他,伸了个懒腰,走到墙壁的琴箱式黄梨木柜子前,挑选一张唱片放在唱机上,朗声道:“听歌咯。”
唱针压下,滋杂声过后,轻快曲调响起。
“Sunny,yesterday my heart was filled with rain.Sunny,you□□iled at me and really eased the pain……”
七十年代末的流行音乐《Sunny》,人人耳熟能详。
裴辛夷摸了摸鼻梁,专注在自己的牌上。
阮决明随音乐轻微地晃动,忽地凑近她,眼里似有诧异,“裴小姐,不喜欢这首歌?”
裴辛夷睇了他一眼,想作出风轻云淡的样子都没法,以极轻的声音说:“我喜不喜欢,你不知?”
阮决明哼笑一声,坐正了继续打牌。
大概不满意这张唱片,阮法夏换了另一张碟,这次是八十年代音乐。
女声唱道:“忘掉你谁能接受,如今放手无言退后,仍得强装面貌镇定,来避免共抱头痛哭难放手。凝望你含情眼眸,如今记起情怀已旧,流水记忆淡淡过后,心再没有恨愁……”
陈百强与林珊珊对唱的经典请歌《再见Puppy Love》。(再见初恋)
裴辛夷抽出一张牌,又缓缓放下。
裴怀良不满道:“搞乜啊?快点啦。”
裴辛夷出牌再摸牌,挑起唇角说:“自摸,胡了。”
“老六好犀利,阿叔都比不过。”裴怀良叹气,敲着烟斗说,“不如休息一阵?有音乐怎可以不跳舞?”
阮法夏闻声回头,招手说:“好啊好啊,好久冇同良叔跳舞,不知良叔还是不是以前那样犀利?”
“试了便知。”裴怀良迎上去,抬起她的手掌,划出半圈舞步。
阮法夏笑得不能自己,手搭在他背后,随之摇摆。
南星看了看牌桌旁的手推车,上面的茶壶近乎见底。不用大哥吩咐,他识趣地起身,唤来候在周围的佣人,命人拿酒与小食过来。
牌桌上就余下二人,裴辛夷心不在焉地清点自己的筹码,察觉到旁人的视线一直没有挪开,抬眸说:“怎么,阮生想跳舞?”
手在半空挽了一圈,掌心摊开,阮决明注视着她说:“不知我能有冇这个荣幸,请裴小姐跳支舞?”
裴辛夷当真犹豫了半秒,放弃了什么似地把手搭在他掌心,“好啊。”
一刹那靠近,他牵着她站起来,另一只手揽上她后腰。
呼吸交缠,听不见乐声,还听得见什么呢?
彼此的脉搏无所遁形,仿佛落入留声机的箱盒,嘈嘈切切净是轰鸣。
裴辛夷随阮决明挪划舞步,转到远处,又被拉近。一圈一圈,地板上的菱形化了花儿,灯光融成斑斑点点,幻境一般,她找不到自己。
他呢,他是谁?
“阿魏,帮我。”
软语呢喃,要教人沉迷,陷入。
长辫的发稍有一搭没一搭地拂过他的手背,他握着她的腰握得更紧。
裴辛夷靠在他肩上,放任自己说出撒娇的语调,“好不好?”
“怎么帮?”阮决明亦放任自己,手往下,往下,抚过腰部曲线。
第12章
午后,森林被皑皑白雪覆盖。
树林之间,悠然走进一只小麂,两角上扬,棕红的毛柔亮极了。它前蹄挠了挠雪地里的凹凼,而后左顾右盼,就像初次离家的未成年小孩,充满了新奇。
一切都纳入辅助瞄准镜中,枪口对准小麂的腹侧,持枪的人屏住呼吸,扣上扳机。
枪声响起,来自三点钟方向。
谁抢了猎物?
裴辛夷皱着眉头晃枪,透过辅助瞄准镜找到那人——阿魏,或者,该称为阮决明。他戴着貂毛帽子,穿厚夹克与卡其色工装裤,长皮靴包裹小腿肚,看上去英姿飒飒。
小麂还拖着血迹往前挪动,他上前一步,端起双管霰-弹枪连开两枪。
呜咽声中,小麂倒在血泊之中,再也无法动弹。
裴辛夷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渍,抱着双管霰-弹枪走了过去,“阿魏。”
阮决明看也不看她,只管朝猎物走去。
“阿魏!”裴辛夷挡在他前面,“我们谈一谈?”
阮决明顿住脚步,面无表情地说:“裴小姐,裴六小姐。刚才不是认识了?我是阮决明。”
“你听我说。”裴辛夷急得握拳,“我不是……”
阮决明咬紧牙关,倾身说:“不是乜啊,不是那个不会讲越南话的陆英?”
“越南话是跟你学的!”
“蠢到相信一个流浪汉不会讲越南话,我活该。”
“你知道吗?我托人找过你。”
“骗子。”
“你也骗了我不是吗?如果知道你是阮家的人,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我之前根本不知自己姓阮,我说过不会骗……陆英。”
“阿魏,我就是陆英啊。”
阮决明不愿再听,走到猎物旁,从后腰皮带里抽出绳索。
裴辛夷跟了过去,从长靴里拿出绑在小腿上的熊刀。
锋利的齿状刀刃一晃,折射出刺眼光线。
阮决明闭了下眼睛,冷声说:“滚。”
“其实我,你有……”裴辛夷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阮决明挥开手,手肘不小心撞到她。
踉跄一步,她跌倒在地。他顿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去,却不想被她用力一拉,自己也倒了下去。
枪与刀摔在雪地里,他压在她身上。
冰冷雪渣灌入领口,裴辛夷看见一线天空,树梢上的一挞雪,树梢似乎拖不住了,雪花簌簌落下。
往下落,视线往下,四目相对。
她说:“你姓阮,只有你可以帮我,帮我,好不好?”
阮决明看着她,如同在看笑话,“帮你?我凭什么。”冷笑一声,又说,“哦,对,我一直在帮你做事,帮你才是理所当然。”
裴辛夷的鼻尖下巴冻红了,像抹了蜜桃色脂粉,竟有几分楚楚可怜。仿佛知道自己的样子,她勾住他的肩膀,欲吻上去。
还差一毫厘,阮决明按住她的唇,推开。
裴辛夷长呼一口气,说:“事情很复杂,相信我。”
阮决明半支起身,手指深嵌进雪里,克制着怒意说:“我可以得到什么?”
大约难以启齿,裴辛夷换了白话说:“晚上,我去你房间。”
停顿片刻,阮决明大笑几声,转而狠戾地钳住她的下颌,“原来都是交易,是伎俩,我真是小看了你。”
“我,没有别的什么了,以后……”
阮决明点了点头,“不要等晚上,不如现在?”
话未说完,他封住了她的唇。
不,不是吻,是撕咬。血腥气弥漫,喘不过气。
终于分开了,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上身连同衣领一起被他拽了起来。
他站了起来,而她以别扭的姿势跪坐着。
阮决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边咬下手套丢掉在地上,一边搭上皮带扣。
心砰砰跳,裴辛夷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忍着冷颤,手抚上他的皮带,还有裤缝拉链。
“你不是喜欢吗?”他的语调没有温度。
靠过去,命令自己靠近,她张开嘴。
猛地,抵入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