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兰明歌(13)
如此场面让他看见,她更觉受辱,抿着唇不说话。
“良叔,不如你去花园走走,我同裴小姐有话要说。”
“老六,要有分寸。”裴怀良忍了多余的话,起身就走。
室内只余下二人,裴辛夷背过身去,摸出烟盒,又擦火柴,却怎么也擦不燃,焦躁难耐,她咒骂一声。
阮决明走到她身后,拨亮打火机递过去。他几乎环抱着她,声音就在她耳畔响起,“用我的?”
裴辛夷点燃烟,转身撞进他怀抱,急往后退一步,“很好笑?”
“看你生气,很开心。”
她不再掩饰情绪,瞪着他,像要以眼神将他千刀万剐。他就在这凌迟里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上前一步。
她往后退,他再上前,如此反复,不知退到窗沿,她的背扑空,就要往后倒下去。
他迅速捞起她,却再不松手。
“放开!”
他抱着她,手愈收愈紧。她咬牙切齿地说:“放开我!”
阮决明贴着她的脸颊低声笑起来,“Bloody hell!”
裴辛夷一顿。
轻轻软软的触感掠过唇角,她又是一顿。
“忘不忘又怎样,你来了还走得了?”
第10章
湿润的衣服贴在身上,男人的气息裹挟着她。空气黏稠,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以多数人为指标,裴辛夷其实对肢体接触不太反感,而阮决明则相反,他不喜欢与别人直接触碰,多是合着衣物去接触。
但不论如何,当下,他们双双沉浸其中。
耳鬓厮磨,仿佛有填补多年空缺那么长的时间。
实际只是短暂一瞬。裴辛夷抚上他的脸,以脉脉含情的语调说:“阮生。”
阮决明喉咙动了动,慌张,更堵得慌,可他怎么会让她察觉到,挑起她耳边的发丝,笑说:“先食饭?肚子食饱,下面再食。”
她扬手打在他脸上,却是轻的,像挠,挠得心痒。她趁他手上松了力道,推开他,“咸湿!”(好色)
阮决明摸了摸狼头戒指,说:“裴小姐这么靓,是男人都愿做咸湿佬,拜倒做你裙下臣。”
“阮生要是同意我的提议,倒也不是不可以。”
阮决明眸色一沉,捏起她下巴说:“你当自己是乜嘢,怎么可以拿这个做交易?”
裴辛夷脱离钳制,粲然笑道:“何必这么紧张,我们又不是冇搞过。”
“搞”——她偏拣最难听的字眼。
阮决明攥紧手心,想动粗,却无可奈何。他怎么就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看了看湿润的衣衫,说:“换好衣服过来吃饭。”撂下这句话转身走出去。
“欸,”裴辛夷看着他的背影,挑衅般地说,“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阮决明走后,佣人立即进来了,拿着一套崭新的白绸奥黛。这是越南女性的传统衣装,奥黛形似老式旗袍,只是腰部收得更紧,侧缝开叉在腰线以上,需要穿裤装。
裴辛夷原打算穿自己带的衣服,随意比试了一下奥黛,竟意外地合身。她眉梢一挑,问:“谁的?”
佣人不答,好似不懂白话。裴辛夷没闲心为难她,便让她候着,径自去里间换衣裳。
*
主宅是比高脚楼大得多的木竹结构的建筑,灯火通明,房舍外的植物之影映在豆绿的窗棂上,幽幽浮动。
客厅里,沙发横在中央,正前方的墙边立着一座钟摆,左右放置了不少石雕,诸如佛首、观音手、莲花座如来小像。其余的,梁柱下、窗前、角落,各处都有摆设,什么仙洞龟背竹花钵,雪松盆栽,展示骨瓷的柜子,要将空间填满似的。
无奈空间太宽阔,如何也填不满,物件胡乱堆放,倒别有凌乱美感。
玉石珠帘隔开饭厅,方桌上的几人正说笑着。
南星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适时问:“刀哥,我去请裴小姐?”
裴怀良啧了一声,扬声说:“女人就是磨蹭!”
裴辛夷跨进门枕,正巧听见这句话,她循着声往里走,一边拨开珠帘一边说:“都在等我?”
阮决明抬眸,不自觉屏住了呼吸。来人着奥黛,两股麻花辫垂在前,脸上没化妆,清清淡淡,一双眸尤其明亮。
裴辛夷对上他的视线,说:“阮生有心,不知哪里找来这么合身的衣服,我穿着正好。”
“哪那么多话。”裴怀良挥着烟杆催促她坐下。
裴辛夷在空位上坐下,转头看着阮决明,“不会是专门替我准备的吧?”
阮决明眉梢一挑,说:“裴小姐就这么好奇?”
裴怀良插话道:“无非是女人的,你想问乜啊?食饭啦!”
餐食陆续传上桌,只听见碗筷轻微的声响,气氛很是沉默。
裴辛夷一边夹菜一边出声说:“良叔,既然你在,我就直接问了,五哥这批货还能不能走?”
裴怀良瞧了阮决明一眼,摆手说:“欸!良姜比较清楚,明日你同他好好商量。”
“不如一会儿请良姜过来玩牌?看在你的面子上,他不好为难我。”
阮决明轻笑一声,“怎么会?裴小姐话事,哪个人不应。”
裴辛夷心道为难我的可不就是你么,冲他狡黠一笑,说:“那要看是什么样的男人咯。不如再请四姊过来,有阮太坐镇,我更放心。”
“裴小姐,公事先放一边,今晚好好玩。再说,阮太劳累多日,需要休息。”南星一边咀嚼一边说话,很是大大咧咧。
裴辛夷笑笑,不再说话。
他们的推辞有理有据,其实就是不能让裴繁缕、良姜出现在这里,那么今晚必定有事发生。
谁人都能看出来,裴繁缕没有话语权,更是裴家的人,阮决明不可能先动她。今晚要出事的只有良姜。
之前在墓地,阮决明对“解谜”不置可否,其实已给了提示,恐怕他不止是“黄雀”,更是从头至尾参与整件事的人。
阮决明远在北方,不可能不着痕迹地动手。凭裴繁缕一人,更不可能做掉阮忍冬。阿梅虽是阮决明的人,但那么胆小,也不会是她。
就在这刹那,裴辛夷想到了——阿梅害怕被裴繁缕知道她是“二五仔”。(叛徒)
这说明事先裴繁缕没有与阮决明合作,或者合作了但阮决明还另有打算。
能直接对阮忍冬下手的只有一人,即是良姜。
良姜是阮决明的人。
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良姜除掉阮忍冬,裴繁缕再除掉良姜,他们不知道彼此都与阮决明达成了合作。
利用完,再除掉,换她也会这么做。
看来,葬礼事毕,真正的好戏才开始。
“裴小姐看我做乜嘢?”阮决明放下筷子,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裴辛夷弯起唇角,说:“啊,我走神了,不是故意盯住你。”
南星奇怪道:“食饭还走神?”
裴辛夷瞧了他一眼,看回阮决明,“我在想之前读到一半的‘推理小说’,才发觉是我猜错了。”
阮决明饶有兴致地说:“点讲?”
“嗱,四个人玩牌,甲乙是夫妻,甲丙是同事,甲丁是兄弟……”
南星打断说:“不是推理小说,怎么是打麻雀?”(麻将)
“推理小说是唬人,打麻雀也是唬人,都一样啦。”裴辛夷指了指阮决明放在桌上的铁盒,见他笑着抬眉,她拿起来打开,抽出一支烟。
南星连忙起身,越过饭桌为她点烟。
“多谢。”裴辛夷吸了一口烟,接着说,“这四个人呢,甲输了,倾家荡产,差点赔命。你们猜谁是老千?”
南星问:“点解一定有老千?”
“推理小说都先给结局,再一点一点给线索让我们猜。甲乙虽是夫妻,关系却不好,那么乙可能出千。甲丁虽是兄弟,牌桌之上哪有感情,所以丁也可能出千。”
南星感叹,“哇,这个甲好惨啊,老婆兄弟都要害他。”
“世上的事不就这样咯?”裴辛夷摊手。
南星追问道:“那丙呢,丙是清白的?”
“丙是甲最要好的同事,与甲的家人很熟,包括甲的老婆。”
“你是说丙和乙偷情咩?”
烟杆敲到南星头上,裴怀良吐出烟雾,缓缓道:“这么简单有乜好猜的?我看是丙乙联手出千,骗了甲的钱,好跑路啦!”
“果然是我阿叔,我一开始也这么想,可是不对。你们知不知道……”裴辛夷衔着烟,视线不经意掠过阮决明,对众人笑道,“赢到最后的,其实是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