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是警察,爸爸也是警察啊,有什么好怕的,而且现在爷爷也不上班了,天天在家看报纸,戴着幅老花镜。
刘铮叫了一声“爸”就没话说。
刘伯正皱了皱眉,问:“你今天没上班?”
刘铮还没说话,阮萍就道:“天天上班,孩子不能休息啊!”
刘力力说:“爸爸今天早下班,要去接我。”
刘伯正“哦”了一声,没再问。
刘力力牵着他坐下,又往他手里捧栗子,说:“爷爷,你吃栗子。”
刘伯正接过去,剥开后又递给刘力力,刘力力喜滋滋地咬一口,刘铮狠狠瞪他一眼。
刘伯正突然开口问道:“梁世柏那个事儿是不是你负责?”
刘铮说是。
刘伯正道:“怎么让你负责,应该避下嫌才是。”
阮萍道:“有什么好避嫌的,梁家和我们家就十几年前住过一个院儿,现在梁明志那个位置和我们早就没有什么往来了,你还记得人家,人家早就把你忘了。”
刘伯正没说话,阮萍又道:“而且这事儿不是已经结了吗?说是自杀呀?怎么又去查?”
刘铮还没开口,刘伯正就道:“他工作上的事儿你少问。”
阮萍不乐意道:“少发号施令,我可不是你下属,你也早不是什么副局了。”
刘伯正脸色不好看,哼了一声,站起来又回了房。
阮萍道:“跟个乌龟似的缩在房里···”刘力力震惊道:“奶奶,你骂人!”刘铮呵斥一声,阮萍瞪他一眼,“凶孩子干嘛?”她教训完儿子转而笑眯眯的把手上剥好的栗子塞到孙子嘴里。
刘力力在奶奶家过得舒服,刘铮让他晚上在奶奶家睡,他当然一百个乐意,阮萍高兴得很,问刘力力想吃什么,“晚上奶奶都做给你吃。”刘力力开始在那儿报菜名。
刘铮顺势脱身,阮萍没留他,刘力力喊了一句,“爸爸,记得晚上过来陪我们吃饭啊!”
从家里出来,刘铮就开车回局里。
刘铮那次见到梁世柏第一眼就觉得有点面熟,后头回去李小宇又跟他暗示一下,梁世柏他爸是哪位,他才敢肯定,他和梁世柏做过邻居。
小时候他们住过一个大院儿。但他和梁世柏算不上有什么交情,只是见面点个头,梁世柏和他们那帮男孩儿都玩不到一块儿去,他们在学校上蹿下跳,在家上房揭瓦,父母忙得管不了他们,偶尔抓住了就是一顿打,梁世柏就没听见谁说他调皮,都是夸,成绩好,人也听话。
后来梁世柏的父亲梁明志工作变动,他们一家也很快就搬走了,搬走的时候,刘铮记得自己是刚上初中,梁世柏也是。
刘铮已经和梁世柏见了两回,他猜梁世柏已经不记得他了。
刘铮突然改了主意,半路调头,一个人去了梁世柏的公司。
梁世柏看见他一个人来还有点惊讶,这回见面他放松多了,也不再为刘铮上次的冒犯生气。他请刘铮坐下,刘铮还没说话,梁世柏就先开口道:“刘警官,上次不好意思。”
刘铮道:“没什么,我理解你的心情。”
梁世柏一笑,看了刘铮一会儿突然道:“其实我们俩以前见过,刘警官,你记不记得?”
刘铮装作惊讶的样子,问:“是吗?”
梁世柏笑道:“我一直想说,不过怕你觉得我是在拉关系。”
刘铮也笑,他说:“梁总多虑了,我一个小警察也管不了什么事儿,你没必要和我拉关系。”
梁世柏问:“我记得你家原来住在我对门,李叔叔退休了吧?阮阿姨还好吗?”
刘铮有点吃惊他记得这么清楚,“好,都好,你父母还好吗?”
梁世柏开玩笑道:“那你可问倒我了,我爸我也是看电视才知道他好不好。”
刘铮笑着,怀疑这句话有其他意思,梁世柏在给他施压?
梁世柏沉吟不语,像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我妻子这件事我爸是不是插了手?”
刘铮道:“他对你很关心。”
梁世柏道:“那段时间我状态不好,事情又多,公司的事,家里的事,他的确是出于一片好心,但其实没必要。”
他突然倾诉起来,全不设防,刘铮感觉怪异,久别重逢才演完,梁世柏似乎就已经把他当成朋友了。
他要么是故意的,要么是太想说什么。
“丧事到现在都没办,找不到人,总不能装几件衣服去烧了。”梁世柏声音低沉,看着刘铮,突然问:“你说有没有可能,她还活着?”
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一遍了。
刘铮还是答:“微乎其微的可能。”
梁世柏点点头,他说:“其实有时候我觉得找不到也好,找不到她我就可以当她还活着,还有点希望,说不定哪一天她突然又出现了。”
刘铮适时安慰了两句。
梁世柏道:“上次你说你离了婚,怎么回事?”
他像是觉得刘铮关心了他两句,所以他也要回馈他一下。
刘铮含糊地说:“出了点问题。”
梁世柏道:“都一样,像我,连妻子得了抑郁症都不知道。”
“我也有问题。”他对刘铮道。
第五章
杜雁兰晚上下班回来看见唐宜柔的脸吓了一跳,唐宜柔没告诉她实话,就说是走路不小心摔的。
杜雁兰:“你怎么走路的?能把脸摔地上?”
唐宜柔说要在家休息两天,杜雁兰又问她请假要不要扣工资,唐宜柔说不扣。
杜雁兰半信半疑,“这么好。”
唐宜柔在床上躺着玩手机,看都不看她一眼,说:“好什么,我这算是工伤。”
杜雁兰问:“工伤?你不是自己摔的吗?”
唐宜柔不耐烦道:“你别问了行不行。”
杜雁兰闭上嘴,把手里提的袋子放下,转身准备去厨房做饭。
唐宜柔喊住她:“饭我做了。”
杜雁兰没说什么,回头把放在地上的袋子打开,从里面拿出洗干净的饭盒去了厨房,她在一家大楼做保洁,早上九点上班,晚上九点半下班,每晚回来都要做饭,带去第二天中午和晚上吃。
唐宜柔听着厨房里传出来的动静,有点出神。
她来这里两年了,第一年的时候在商业街给人卖衣服,赚的钱交完房租水电没剩下什么,第二年杜雁兰从老家出来找她,她养不活杜雁兰,杜雁兰就去找了个事儿干,唐宜柔一狠心借了两万块钱给自己买了个假学历,换了现在这份工作。
唐宜柔现在才觉得后怕,她差点真为了一只猫把工作弄丢了。
一只猫,死了就死了,人也要死,猫为什么死不得,反正迟早都是都要死的。
医生嘱咐唐宜柔两天后要到医院去换药,两天后梁世柏就给她打电话,说他到了。
“我把车停在了上次你下车的那个地方。”
唐宜柔没反应过来。
他说:“我送你去医院。”
唐宜柔挂了电话,人还有点懵,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是个什么心情。
就当梁世柏是个好人。
唐宜柔换好衣服出了门。
今天出了太阳,街两边路牙子上都坐了人,都是老太太带着孩子,老太太坐着,看着孩子到处跑。
唐宜柔一出来,就看到梁世柏腿上巴着一个小孩儿,他弯腰想要把小孩儿抱起来,一抬头看见了唐宜柔,就冲她招手。唐宜柔跑过去,叫了声“梁总”算是打过招呼,就赶紧把小孩儿抱到老人身边,梁世柏拉开车门,她上了车,梁世柏后她一步,还在跟那个小孩儿逗乐,跟小孩儿“拜拜”。
唐宜柔隔着车窗看见他脸上的笑,他看上去对什么都有耐心,有兴趣,愿意应付。
唐宜柔则恰恰相反,她回忆一下,觉得自己这种性格也并没有伤害谁。
梁世柏上了车,坐到她身边,问她:“你好点了吗?”
唐宜柔说:“好点了。”她伸手摸了摸伤口,纱布蹭得她有点痒。
梁世柏:“别用手碰。”
唐宜柔尴尬地放下手。
梁世柏一直看着她说话,唐宜柔越来越不自在,医生叫她别沾水,她出门前就用湿毛巾擦了擦脸,她现在就怕脸上有哪里不干净被他看见了,她后悔在家没再照会儿镜子。
唐宜柔佯作自然,把别在耳后的头捋下来,她造出一扇帘子,悠悠荡荡地遮住了半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