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品捕快:深得朕心(88)
洛教头从叶仞山身上爬起来,瘸着脚在河边抱了一根断木,跳进河里,顺江飘走。走时,还不忘对崖上的众人挥手,中气十足地大喊:“狗腿子们连个饱饭都没吃,当个饿死鬼吧,哈哈哈!”
连弟的世界一下安静了下来,所有声音全被屏蔽,只叶仞山头下的那片血迹迅速将连弟的整个世界染红,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他死了,他扔下她自己走了,她要跟他去,沈开说要杀她,好啊,来杀她吧。她闭上眼,只觉颈后大椎xué一麻,晕了过去。
或许,人事不省的世界才是最好的世界。她听见叶仞山对她说:“傻子,我还要娶你,你可不能死。”
她贪恋那个声音,她不要醒来,她要在梦里陪他。上一世也是在与段段说好了结婚的日子,她却毫无预兆地先走了,如今换过来,让她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前世今生,都说好了要幸福的,可是幸福呢,留下一个人怎么幸福?
“连弟!连弟!你快醒来!不能再睡了!”关潼生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急促。
她被他摇得没办法,睁开了眼睛。关潼生一张大脸在眼前,焦急万分的表情瞬间转换成喜悦,“你醒了,太好了,连弟,你可别扔下我不管。”
连弟看看周围,在室内,简单空dàng的陈设,头顶曼帐低垂,身下是并不柔软的chuáng,“这是哪里?”
“悟禅寺禁卫军的宿舍。”
“我为何会在这里?”
“赵潜渊手下送你过来的,他们一直跟着你们的,没想到后来你们骑马跑了,等他们追过去时,就见你晕倒在地,只侯兄在拼死抵抗,杀得眼都红了。”
“魏拓的手下呢?都死了吗?”
“逃了两个,其他都死了。”
“侯杰呢?”
“他……”
“他怎么啦?”
“他送叶兄回家了。”
“你说什么?叶仞山回家了?”
“叶兄家在大兴县,侯杰他虽然也受了伤,却执意要送叶兄回家……安葬。”
“安葬……”连弟心口如被锥子重重刺穿,痛得她捂住心口,呻呤出声,泪止不住地涌出来,那种心痛从未尝过,是不能呼吸的痛。她费劲地翻身趴在枕上,声嘶力竭喊叫了几声,便开始嚎啕大哭。
关潼生在旁无力地劝她,“连弟,你别哭了。”说着,自己也哭起来。
两人在房里哭得晕天黑地,关潼生先止住泪,拉拉连弟,“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如今醒了,好歹先吃点东西吧。”
连弟抬起泪眼看他,“我睡了那么久?”
“嗯。”
“侯杰什么时候走的?”
“昨晚连夜走的。”
连弟起身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下chuáng找鞋子穿上。关潼生问她:“你gān什么去?”
连弟说:“我要去大兴县,去看叶仞山。”
“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走出宿舍,赵潜渊在门口紧张地走来走去,见两人出来,赶紧走上前来说:“你们别哭坏了身子。”
连弟对赵潜渊说:“劳烦给我二人两匹马,我们要去大兴县。”
赵潜渊说:“没问题,你们能看开些就好。”
他招手让人牵过来两匹马,连弟和关潼生跨上马背,一提缰绳,飞快地冲了出去。
从西照山出发到大兴县,不过半日的路程,连弟心急,一路快马加鞭,连水都没停下喝一口,赶到大兴县已是傍晚。连弟找到衙门,正好见一个衙差出来,她叫住他问叶仞山的家在何处,那衙差说,他正是要去叶县丞家祭奠。
两人跟着衙差继续快马出了县城,直跑了五公里,连弟心急,怎的还没到,便远远看到一处气派的庄子,只见里里外外已挂满了白色幔帐。
到庄子停下,连弟下马,却脚下一软,跌坐在地,她昨早吃了饭,直到现在,什么都没吃,靠一股心气撑着到了这里,见到这漫天的白幔,便再也撑不下去了。
关潼生和衙差一边一个扶起她,两人将连弟扶进庄子,正堂正中一口黑色的棺材,在漫天飞扬的白幔中触目惊心。棺材前一个新刻的牌位,黑漆涂的字还闪着油亮的光。
棺材前一个布衣老者带领着七八人跪着在烧纸钱,炭盆里的火烧得旺旺的。三人走过去,听到他一边往盆里扔纸钱,一边念叨:“少爷,老奴已经没几年活头了,还指着您给老奴送终呢,您怎么就先走了呀!”
棺材旁几个佃农模样的人跪着,掩面而泣。侯杰坐在一旁,见连弟一脸煞白地来了,忙起身拉着她到一旁坐下,给她倒碗水,放了两勺糖端过来看着她喝了,又吩咐一个下人去拿粥。
连弟走到棺材旁,棺材敞着还未钉棺,里面的人安安静静地躺着,一身靛蓝长衫,穿得整整齐齐,颀长的身体似乎胖了些,脸上盖着一块白布,她伸出手想揭开那块布,侯杰却一把抓住她的手,沙哑着嗓子说:“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