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风吹来的夏天(76)
没了那条琼琼成功后,捐建的崭新的柏油路,再到蔡坑村的村口,抬头再往上一看,这里果然就是一个坑。哪怕房屋建在山腰上,也觉得像是埋在坑里。山坑里。
重重围围的被包裹囚禁遗忘着,没有田园世外桃源的气息,只有凋零,被世人所遗弃的残垣败壁。
墙是泥的,瓦是泥的,地也是泥的,黑huáng泥旧,一村的老人留守,一个笑声也没有。
文昊不敢跟琼琼的父亲说琼琼的事,谎称自己是路过的行旅作家,边走边看边写,向他打听村里事的同时,顺便提及他的家人,特别是女儿。
当他说他女儿已有一个多月没给家里来过电话了,文昊的心立马又寒了。
看来琼琼的父亲也不知道琼琼在哪。
又寒暄了几句,借故走了,又回到了北京。
文昊相信琼琼就在北京,只不过她可能躲起来了而已。她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可她为什么要躲呢?
刚从保卫部出来,校方已把这事移jiāo给了他们,并惊动了警察。但谁也没有琼琼的音讯。
文昊不知道该去哪,何去何从。
沿着保卫部门前的下坡下去,上坡上来,穿过图书馆,钻出北门,突然站在了八十米通道的正中央。建筑绿化石砖天空重重将他包围,小美院陡然成了大美院,站在正当中的他,是如此的渺小,往来路过的人,又有谁会刻意在乎他?也就只有琼琼了。
于苍茫他不过一粒沙。
于琼琼他却是海。
làng淘金沙。
只有琼琼待他如金子。
想起尽头那片的小竹林,琼琼会不会在那呢?缓缓朝它走去。
两侧桑林,种得太过整齐,过于呆板,一看就是人工所为。一排排一列列,全是低俗的雕刻的痕迹。不得不说这是一大遗憾。
当初文昊在这上班,就发现了这点,还跟琼琼吐槽过,一下子种这么多桑树,说明是个土豪,别的什么也说明不了。一点美院的艺术气息也没有。俗不可耐。
琼琼笑笑,没有说话。或许不好反驳,或许这是她的母校,也或许她不愿跟文昊这个愤青辩解。人家种几棵树关你屁事,用的又不是你的钱。
事后一想,文昊觉得自己确实托大了,用的是人民的钱,他又不是人民。像个目中无人的自大狂,到处品头论足,非常不好。qiáng行改之。
穿过近百米的桑林,是一个花园小坡。地图上是这么标注的。其实就是一个草坪,中间长了几株或白或huáng的小野花而已。但这里的视线特别开阔。
东边来路,也就是桑树林;西边尽头,是文昊要去的竹林;南边操场,站在这可见小半个操场人的一举一动;北边研究生公寓,也就是琼琼所在的宿舍楼。
上坡来到坡顶,离竹林还有五十米的样子,透过茂密的竹子,文昊仿佛看见这片竹林背后的石椅上有一个熟悉的背影。
一肩长发,沉胸下垂,不是失意的琼琼又是谁。原来她跑这躲避人间世俗来了。
她常常站在研究生公寓的宿舍窗口,常常也远眺着这里发呆落寞抑郁吧。一定是这样的。
文昊连忙跑过去,却是风,石椅上什么也没有,空空的只有风,如他顿然又抽空的心,凉凉的。
就算琼琼现在没坐在这,这一年多来,她一定也没少独自到这沉思忍痛甚至哭泣过吧。
这里留满了她郁郁不得志的消瘦的身影。
如果有自己再,自己至少能借她一个肩膀。可偏偏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又不在,全都不在。
这次上次上上次。
为什么一直在犯错,为自尊为自以为是为牺牲?特别是这次的牺牲最可笑,原以为离开她剥离她的生活她就会变得更好。结果现在连她的人在哪都不知道。
琼琼,你到底在哪,我知道错了,你快回来吧。
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
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为什么犯错的总是我?
文昊呐喊,他哭了,眼泪稀里哗啦,模糊一切。咚的一声,也不知是眼泪挡住了视线,还是他就地哭晕晕倒在地,什么也看不见也没知觉了。他错了。
他知道错了。
2015年3月1日。
文昊第一次见刘夜,是在琼琼兼职的咖啡店里。
那时候他刚知道琼琼每晚在校外兼职,他只要不上班,一有空便假装从那咖啡店的门口经过。每次只要能看一眼玻璃窗里的琼琼,就特别高兴满足。如果没看到,大不了厚着脸皮再走一次,直到看见为止。
每次文昊也不贪心,看一次足够,特别容易知足。
后来琼琼却说他撒谎,明明每次都有意经过好几次,每次非得她跟他眼对眼,他才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