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风吹来的夏天(64)
文昊是第三方劳务派遣,小命不值钱,也就没有队长那么害怕。每天该敬礼的敬礼,该偷懒玩手机的还偷懒玩手机。
也不是真的偷懒,人有三急,他每小时去两到三次每次五分钟总不为过吧。不然在门口一站就是半天,五六个小时,没人换岗也不能坐,充其量可以下来稍微走动走动,他可受不了。
文昊也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好保安,谁叫他一惯奉行拿多少钱办多少事呢。
每月一千八,穿旧衣吃萝卜土豆,一天点三次名,二十四小时待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有休,出勤没钱,下班经常帮老师抬桌椅搬东西是分内事,上六小时跟上八小时有时发的工资一样多,乃至实在缺人,加班十二小时也一样,全看队长心情,更别说什么节假日工资翻倍了。
文昊也奇怪他为什么能够在那待上一年,一年一天也没休过,除了琼琼,另一个原因多半是他知道他不是来挣钱的吧。
说这么多保安的坏话,这工作总归还是有它的好处的。比如他可以明目张胆的站在那发呆胡思乱想,构思,完了下班后抓紧时间再把它写下来。
后来文昊学聪明了,他gān脆拿手机写,上着班边构思边写,既不耽误工作领工资,也不耽搁写作做作家梦,多好,一举两得。只要不被重要领导看见。反正这就是个只需有个人站在那的工作,像麦田里的稻草人,有个人立那就够了。
至于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工作,管多管少,没人关心。
于无形中,文昊已麻木,也早不把自己当人看了。
只在偶然闪光,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人。比如将举的下面这个例子。
那一刻文昊是人,一个勇敢机智又多谋的人。
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下午,文昊正来回在门岗前踱步构思,莫名开来一辆崭新的捷豹跑车。气势华丽,样子风骚,帅哥载美女,马达轰轰震响,来来回回,一趟又一趟,吵得他静不下心继续构思。
他心里那个火啊,关键时刻,那人泡妞就泡妞,炫富显摆就炫富显摆,世界这么大,非跑到他面前gān嘛。
灵机一动,立马有了治那人的办法。
行政楼的右侧是图书馆,从两楼之间下去是地下广场,广场的左侧为校档案馆,右侧操场,除非有特殊情况,广场一般不走车,在入口的两端设有路障。
这端的路障设在行政楼跟图书馆之间,跑车开走后,文昊料那人待会还会再来,拿钥匙小跑几步把路障打开,再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回来。
不一会,那可恶的跑车果然又轰轰轰的兜回来了。前几次路障锁着,只能原地掉头,这次见前面还有路,想也不想,毫不犹豫地下去了。正如文昊意,正中下怀,忙跑去把路障锁好,让他嘚瑟,让他打扰别人清净,在里面好好待着吧,看他待会怎么出来。
文昊承认有时他是有点坏,但再坏也是被人给bī的,再坏也不会比他们更过分。
为什么人跟人之间不能相互尊重呢?
你有钱你有权,那是你的事,何必到我面前耀武扬威耍威风。
最可气的还是那种人,比如进校门不让抽烟,你上去拦他,他瞪你一眼,直接把烟往你脚下一扔,迎风而去,你奈我何。
他是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但这有意思吗?
文昊不懂,他也体会不了这样的心境。
与其说跟素质有关,不如说是环境。成长的环境,学习的环境,以及当下工作的环境。
相比素质,文昊更愿意相信制度。
他但愿生活在一个制度自由而又健全的地方。
2013年3月24日。
文昊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他正坐在午后从培训基地接送他们回美院的专车上。每人一双鞋一个铺盖,不像保安,像难民。
他不为这个复杂,只为琼琼。
前天冷静下来后,他发现他左臂上的那三颗连排的痣通通不见了。gāngān净净,一颗不剩。
他想不通这是为什么,拿刀把它们划了他就可以穿越,它们就会消失?太滑稽。
再就是,这回时间正流又能持续多久?一周半月,还是一年两年?
他也不知道,也无从知道。
相比手上的痣没了,这个更令他头疼。
如果只是短时间,他一定以最快的速度跑去跟琼琼“相认”。而如果是长时间,这么做就未免太冒失了,万一唐突了佳人,惹琼琼不高兴怎么办?
第一印象很重要,细水慢流,以前他跟琼琼的感情就是慢慢积累起来的。
自打见了琼琼第一眼,每次她再经过门岗前,文昊都会向她行特别的注目礼。小心又恨不得一直盯着她,希望琼琼也看,又怕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