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场如梦之梦(35)
中午的学校食堂里,他有时候也能经常遇见她。不过她身边总是跟着欧阳奕,两个人打了饭菜坐在一起吃。他独自坐在角落里吃饭,每一口饭菜都食不知其味。看着喜欢的女生和别的男生亲密相处,自己却只是毫不相干的路人甲,心微微抽搐似的一阵又一阵隐痛。
他曾经辗转弄到了她家的电话号码,那一串阿拉伯数字只看上一眼就牢牢记在了心里,却总也鼓不起勇气去拨打。打通了说什么呢?如果是她的同班同学,还可以借口问作业什么的。可是他高她一级,这样的借口根本不能用,而且她都不知道他是谁。
他也曾经技巧地打听到她家的住址,与他家是南辕北辙的方向。却并不妨碍他上学时总是绕远路刻意从她家楼下经过,为此他每天早晨必须要提前一小时出门。
从她家楼下路过时,他经常可以看到阳台上晾着她的衣物,粉白或浅蓝的衬衫;春日原野似的碎花圆裙;海军蓝的校服……偶尔有一次,他还看见了晒在角落里的一个纯白文胸,小小巧巧的,一看就是少女专用——突如其来地,他就红了脸,红得经久不散。
他还曾经为她和班上的男生打架。那个男生太过早熟,看过□□后一脸诡秘地坐到后排和几个男生交流。他形容那个□□女主角有几分像朱璧,还下流兮兮地说朱璧的身材看起来也发育得很不错,有前有后有凹有凸……这些亵渎的话听得他脸色铁青,当时不便发作,过后故意找茬和那男生大打一架。
有一次,他在学校图书馆遇见正好借完书离开的朱璧。阴霾的雨天,阴暗的走廊,她细瓷幼玉的容颜,却如闪电般擦亮他的眼。当时一本借书证正从她手中抱着的一摞书籍中滑落,她却浑然不觉地朝前走着,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拾起那本借书证时,他原本是想要追上去还给她的。心底还为能因此与她说上几句话暗生狂喜,他可是还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话呢。然而,看见借书证上贴着她的一寸照片后,他却改变了主意。和她说上一句两句话又能怎么样呢?话一出口就消失在空气中,他没办法在耳朵中反复重播她的声音。但是一帧她的照片,却可以无数次地装入眼眸、反复重温。
朱璧这张小小的一寸照片,从此成了江潮最珍贵的收藏。他从来都舍不得带出去,怕万一不小心会遗失,一直慎重地藏在抽屉深处。每天夜晚他都会取出来看了又看,悄悄地吻着照片上的人。而他对于吻的最初记忆,就是嘴唇贴在薄薄纸片上的微凉感觉。
无人知晓的隐秘守望;无数遍在心底反复读过的电话号码;一次又一次从她家楼下经过时的留恋张望;不能容忍别人对她一丝一毫的亵渎;深夜无人时对着一张照片的凝视与亲吻——他用自己的方式偷偷地喜欢着她。
这是一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暗恋;明知没有结果还要继续坚持的暗恋;爱上她,等于爱上寂寞,却在寂寞里惆怅地幸福着,又酸又涩又微微甘甜着的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筒子们,我的新加坡之行即将启程。明天会先出发去深圳,后天从深圳入境香港往返新加坡。这样回来时还可以顺便在香港玩上几天。
所以,从明天开始到下周日,我要开启度假模式了。在此跟大家请个假,预计销假时间是五月四号——如果我的飞机没有神秘失踪;没有被导弹打下来;没有被飞行员蓄意坠机;那我们就五月四号再会了。
但愿旅途一切顺利,开开心心出去,平平安安回来。:)
☆、第三十一章
在痛并快乐着的暗恋中,江潮升入了高三年级。
这一年,欧阳奕高中毕业去了香港大学念书,朱璧在校园里落了单。不少男生因此蠢蠢欲动,希望能把握时机趁虚而入。于是,有很多很多的情书如同雪片一般飞向她。据她们班的学生说,她最多的一天里收到了超过二十封情书。然而,她全都骄傲得看也不看就撕了——在教室里当着所有同学的面,撕成粉碎扔进了垃圾筒。
被撕掉的情书中,有一封就出自江潮的笔端。虽然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机会,也想过要把这份无望的暗恋继续藏在心底。可是,某个辗转反侧不能入眠的夜晚,他突然强烈地想要倾诉。
一盏台灯,一叠信纸,一支笔,他伏在书桌上写啊写,把那些一直苦苦藏匿在唇齿间从未说出口的话一口气全部写了出来。笔尖在纸笺上滑行时是完全不假思索的,太多太多的话在他心里埋得太久,此刻就如火山爆发般不可阻挡地喷薄而出。
写这封信时,他并不指望因此得到什么,只是忍不住想诉说。他只希望读信的她知道,有个她所不认识的男生在那么隐秘热烈地喜欢着她,仅此而已。信的最后,他慎重地一再考虑,还是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只为她日后追忆年少时,能够在记忆里偶尔想起一个名叫江潮的男生,他也就心满意足。
那封信他密密麻麻写了六页纸,写完后,想了想,又特意去文具店选了漂亮的信笺重新抄了一遍,再用漂亮的信封装了寄出去。
信封他都先后写了三个,第一个写错了字,他不想涂改;第二个虽然没有写错,但朱璧的名字他觉得自己写得不够好看;第三个格外认真格外细致地写好后,他才慎重地把信投进了邮筒里。塞进去的虽然只是薄薄的一封信,但他感觉像投入了自己的一颗心。
可是,他用心写就用心寄出的这封信,朱璧连看都没看就撕了。在他这里是全心全意的感情,在她那儿却只是一群狂蜂浪蝶般的男生们不自量力地纠缠,根本不屑于多看一眼。
被朱璧撕碎的情书就随意扔在教室后头的垃圾桶里,有好事的人捡了几张碎片来看,把看来的一些情话当成笑话四处传播。其实有一句就是江潮写的:“朱璧,也许你注定只是我生命中的过客,但是你一定会成为我记忆中的常客。”
这些情话被传得满校皆知。尽管没有人知道这句话出自江潮之笔,但自己隐秘的心思被那么多张无聊的嘴巴拿来取乐,他还是深深地感觉难堪,难堪到几乎要恨了。恨朱璧,更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写那封信,简直就是自讨没趣。敏感脆弱的少年的心,只是无意间的一记伤害,就疼痛难耐。
他开始强迫自己不要再想朱璧,不要再见她。他不再每天提前一小时出门绕道她家楼下;他开始逃每一天的课间操;他走在校园时不再左顾右盼地希望能捕捉到她的身影;班上男生再提起她的名字时,他会马上往耳朵里塞耳机;藏在抽屉深处的照片已经许久不见天日……
那么刻意地、努力地,他逃避着与她相关的一切。恨不得还可以逃得更远,逃离这所学校,逃去别的高中上学。转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没过多久,他却意想不到地达成了心愿。
霜寒露重的某一个深秋黄昏,放学后回到家的江潮,发现家里的客厅中坐着一个男人。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但是母亲程兰清却嗫嚅着对他说:“江潮……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其实一个照面后,无需妈妈多说什么,江潮自己也会明白。站在他面前激动万分的壮年男子,仿佛就是长大成年后的他自己。他原来长得那么像父亲,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两张脸。只不过一张成熟稳重,一张青涩稚气——十八年后,江潮终于见到了亲生父亲闻国栋。
程兰清二十岁那年,被单位派去北京学习期间认识了闻国栋。那时他是二十八岁的年轻军官,将门之后。一个偶然的机会,两个年轻人相识相爱了。可是闻国栋已经有婚约在身,为了不伤害另一个无辜的女人,他们最后只能选择黯然分手,并约定彼此不再相见。
分手后返回上海的程兰清,没多久就意外发现自己怀了孕。她的母亲李桂秋是个精明能干的上海女人,立即告诫女儿要赶紧打掉这个孩子,以免影响自己的名誉与前途。
可是程兰清却舍不得,忍痛放弃了爱情之后,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放弃这个爱情的结晶。一意孤行地决定要把孩子生下来,哪怕付出多少代价也在所不惜。女人有时候,往往就是爱得这么傻。
李桂秋当然不能看着女儿自毁前途,在那个观念保守的年代,一个未婚先孕的女人就是破鞋无异。当她发现自己反复苦口婆心的劝说都始终说服不了倔强的女儿后,她就决定尽快安排女儿嫁人。经过仔细慎重地考虑与选择,同一弄堂住着的未婚青年江志诚,成为了她所能物色到的最理想最合适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