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场如梦之梦(4)
朱璧于是不假思索地拒绝:“不好意思,我约了人,恐怕没时间和你们一起喝咖啡了。”
欧阳奕也立即含笑点头说:“没关系,下次有机会再约好了。”
他并不多作挽留,显而易见,他亦没有要与她叙旧的打算。而这个所谓的下次,只不过是一句托辞罢了。
朱璧对此无所谓。这么多年了,她已经努力地去学会了如何看淡一些人,看淡一些事。但是,再如何让自己学习淡然相对,这一刻心里的悲凉还是难以抑止,如深秋黎明的浓雾般弥漫复弥漫。
☆、第三章
意外遇见了欧阳奕,朱璧虽然竭力想要平复那份因他的出现而引起的情绪波动,心情却还是久久无法恢复平静。零乱纷扰的思绪有如春深时分的柳絮,漫天作雪飞。
情绪欠佳的朱璧,下班离开东方神韵艺术学校时在校门口踌躇着。她不想回闻江潮的那套复式豪华公寓,和他相处一室只会令她情绪的更坏。想了想,她决定关掉手机先去母亲那里住一晚。
朱璧用钥匙打开房门进屋时,她母亲常秋芳大概是听到动静从卧室走了出来,一身睡衣睡裤,显然正准备入睡。见是女儿忽然来了,她又惊讶又高兴:“咦,囡囡,你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
朱璧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哦,晚上和同事逛街正好逛到附近,就想干脆回家住一晚好了。”
“囡囡,其实你都完全可以搬回家里住。现在这套房子有三间卧室,不像以前还得睡客厅。你没必要再浪费钱和同事一块租房了,就回家住吧。”
朱璧和闻江潮同居的事,一直对家人瞒得密不透风。常秋芳还以为女儿依然像从前那样,和同事在学校附近租房合住。
“不了,我在外面住得挺好,去上班也方便。这里离我们学校太远了。”
“虽然远是远了点,但搭地铁很方便的。回家来天天吃家里的饭菜,不强过你在学校吃食堂吗?”
“还是不要了,每天倒两趟地铁也挺累的,至少要提前一个小时出门,有这时间不如让我多睡一会儿。”朱璧岔开话题:“奶奶就睡了吗?”
“早就睡了,你奶奶现在每晚九点钟前就上床睡觉。”
“她身体还好吧?”
“好,硬朗得很。每天早晨都去公园做运动,然后顺便买菜回家。对了,今天你奶奶做了桂花糖藕,你饿不饿?我端出来你吃一点吧。”
桂花糖藕是朱璧一直很爱吃的甜食,但是现在她丝毫没有胃口地摇头说:“不用了妈,我不饿,不想吃东西。我先去洗澡了,您也回房睡吧。”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朱璧发现母亲还没有回房睡觉,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样子似乎是在等她。
“妈,您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啊?”
“囡囡,”常秋芳一派面有难色地唤着朱璧的乳名,话说得吞吞吐吐:“你星期天……有没有空?一起去……看看你爸爸好不好?他很想……”
“妈——”朱璧想也不想地就打断了母亲的话,冷冰冰的声音:“我没空。星期天我们校长的女儿结婚,我和同事们要一起去吃喜酒。”
“囡囡,喜筵都安排在晚上,白天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去的。”
“白天也没空,要上班。”
“上班也不用上一整天吧,你就抽两个小时的时间出来一趟好吗?你爸爸他真的很想你,我们每次去看他他都要问起你。”
朱璧一张俏脸像结了冰似的冷,冷漠中又透着一丝烦躁:“妈,我已经够烦了,我求求您,别再拿这件事来烦我。我一早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永远不想去看他。”
“可是……可是……你爸爸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又是高血压又是心脏病,他现在很可怜的……”
“够了。”朱璧第三次打断母亲的话,激烈又仇恨地说:“他可怜吗?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我一点都不同情他,因为我觉得自己比他可怜一百倍。”
常秋芳的声音软弱无力:“囡囡,他毕竟是你爸爸。”
朱璧的脸色苍白,眼眸幽黑,唇角浮起一丝混合着苦涩与讥诮的冷笑:“是,这点我无法否认。如果我没有这么一位父亲,我想我现在会过得快乐很多。”
常秋芳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女儿已经拒绝再听下去。径自进了属于自己的那个小房间,朱璧用力关上了房门。紧闭的房门如同她紧闭的心门,坚持的固守,不对任何人开放。
与母亲一番不愉快的谈话后,朱璧开始后悔这趟回家。她想要的清静在家里也同样得不到,虽然这会儿母亲无法再继续和她谈下去,但她可以料想,明天一早母亲一定又会旧话重提。到时候,她还会联合奶奶一起来做说服工作。
这么一想,朱璧无法再呆下去了,换好衣服,她决定马上离开。客厅里没有人,母亲的卧室门大敞着也不见人,卫生间里有灯光,母亲应该是在里头上厕所。趁此机会,她飞快地打开大门走了。
夜上海的街头,愈夜愈美丽,流光溢彩的霓虹灯装扮出一个绚丽璀璨的夜世界。但大街上的行人却越来越少,再美的夜晚也还是挡不住人们回家的脚步,家中一盏温暖的橘黄灯光有着远比霓虹彩灯更大的吸引力。
可是朱璧刚从家里逃出来,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原本可供她容身的两个地方,一个不想归,一个归不得,最后她只能选择去酒店住一夜。
虽然一夜未归,也没有打电话向闻江潮交代一句,但次日清晨,朱璧在酒店房间的席梦思床上苏醒后再将手机开机时,并没有闻江潮打来找人的电话。
惊讶之余,她猜他昨天一定是离开上海了。否则,一个晚上都不见她回去,她现在肯定要不得耳根清静的。
果然,这天傍晚下班后,朱璧回到那套复式公寓时,钟点女工王阿姨一见了她就说:“朱小姐呀,怎么昨天你和闻先生都没回家吃饭啊?我今天下午一进屋,发现昨晚做好的一桌菜还原封不动地在餐桌上摆着,都没人碰过。你们如果不回家吃饭也打电话交代我一句嘛,我就不做了。否则这些剩菜你们从来都是要倒掉的,这样子实在太浪费了!”
钟点工王阿姨每天下午会来公寓打扫房间与烹饪晚餐,一手颇为地道的江沪菜式让他们颇为满意。一般情况下她做好了饭菜就先走,朱璧和闻江潮吃完饭后会把餐具收进厨房,等她次日过来再收拾。
王阿姨的话,印证了朱璧那个闻江潮不在上海的猜测。她暗中松了一口气,声音也轻松了几分:“不好意思王阿姨,昨晚我有事没回家,忘了通知你,以后会记得了。”
和王阿姨说完话,朱璧就先上楼去了卧室,脚步格外轻快。只有闻江潮不在家时,她才会有这样轻松的声音与轻快的脚步。这套公寓里少了闻江潮,对她而言就少了一份无处不在的压力——一份可以把她从身到心都压得沉重无比、近乎窒息般的巨大压力。
那份压力,让她搬进他的公寓后,精神上有根弦永远崩得紧紧的,紧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断。唯有每一个他因公因私不在上海的日子里,她才能稍微放松一下,像一个囚犯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点放风时间。她因此总是由衷地希望他做空中飞人的次数能多一点,再多一点。
☆、第四章
星期天傍晚,朱璧和东方神韵艺术学校的一批同事们,一起来到某五星级酒店吃校长嫁女儿的喜酒。
在这种星级大酒店办喜筵,男女新人的双方家庭至少得有一方有雄厚财力作支持才能胜任。朱璧他们艺术学校的校长固然经济实力不弱,而他那位乘龙快婿听说家境也很优越,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因为双方家庭的经济条件都很好,所以这场婚事办得体面风光之极。据说现场所有装饰用的鲜花全部自荷兰空运而来,只此一项费用的支出就昂贵不菲。而新娘的婚纱说是在法国量身订做的,想来应该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和朱璧坐在一起的两位已婚女老师,忍不住啧啧有声地议论起来。
“和人家一比,我结婚时的婚礼简直不叫婚礼。”
“我结婚时就更寒酸了,就是两家父母一块吃了一顿饭,都没正经办过婚宴。”
“结婚还是应该要好好操办一次。女人一生中最幸福也最荣耀的时刻就是这一天,不办得像样一点实在是一种遗憾。如果能办得像这场婚礼一样的奢华浪漫,好像公主似的出嫁,那就更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