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归荑在巴斯奎特的《士兵》前驻足。在现场是查看图录远不能比的,作品的细节被无限放大,蕴含其中的情绪更清晰、有迹可循,尤其是这样的大画幅作品。
这幅画一直是藏家间炙手可热的天价艺术品,她此前从亲眼看过,此番见到,难免兴致盎然,和身旁的人低声jiāo谈起来。
更多的时候,两人并肩站在画作前静静地看。
夜间无人的展厅,晏归荑只在布置展览时走入过,和一些工作人员一起,今天“偷偷闯入”,此时的心境和布展、看展又不一样,多了分隐秘的làng漫意味。
最后看到的画是国内一位当代画家的《梨花》,一树梨花铺满了整个画面,在苍凉的背景下生机勃勃,绚烂却柔和。
晏归荑出声说:“为什么……”
迟澈之接话,“为什么买这幅画?”
“嗯。”
“当时想卖掉,”他顿了顿,“现在有些后悔。”
“后悔?”她偏头看他。
他看上去不愿多谈,她也不再追问。
看了一阵,她说:“非常温柔,基调沉重但是不至于心碎,很容易调动起人的情绪。”
候在门外的工作人员正和朋友打电话聊天,直到保安过来提醒,他才察觉到时间流逝,迟澈之他们在里面呆了快半小时了。
他快步走进去,朝门边的两人说:“请问找到了吗?”
迟澈之晃了晃手指,尾指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枚戒指。
工作人员松了口气,“太好了。”
在工作人员的目送下走出闸门,晏归荑轻声问:“什么时候准备的道具?之前没看见你戴着。”
迟澈之说:“变戏法。”
“无聊。”
他轻笑一声,“放在兜里,刚才也是临时想起。”
“展还不错,作为拍卖会的附属品来说。拍卖会看来会很圆满。”
“借你吉言。”
晏归荑抬腕看表,抬头看迟澈之,道别的话始终没说出口。
街上车水马龙,与刚才散步的小径完全不同,满目皆是都市的繁华景致。
沿着金钟道走到地铁口,晏归荑一时兴起说:“去铜锣湾吧。”
迟澈之看着地铁出口不断涌出的人,不确定地说:“搭地铁?”
她点头,“不然?”
排队买了票,他们顺着人cháo挤进地铁。许是周末或哪里有演出活动一类的,虽不是晚高峰,车厢里还是挤满了人。
晏归荑和迟澈之被人群夹着紧挨在一起,他一手抓着吊环上的横杆,一手虚揽着她,将旁人和她稍稍分离开。
他低头说:“你可以抓着我。”
她既没有扶手可撑,也没有吊环可拉,更够不到上方的横杆,觉得自己这样傻傻地保持平衡看上去十足矫情,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他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她怔了怔,胡乱地说:“你有没有坐过地铁?”
这个问题非常无厘头,迟澈之不解地说:“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当然坐过。”他更加难以理解这个问题的产生,“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
“众星捧月,落地有人上前擦鞋。”
他差点忘了,她从来都不是柔弱的,即使没有穿上这副“冷清”的铠甲之前,她也是伶牙俐齿的。
他低声笑笑,忽略掉这句话中隐含的挖苦意味,“我也只是普通人。”
“行吧。”
他身上熟悉的香水味道和她身上的佛手柑香气jiāo织在一起,她抬眸看他,发现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怎么?”他轻声说,声线变得低了些。
她摇头,“没什么。”
“有这么热?”
她愣了愣,把出了冷汗的手从他手里抽开,轻轻捏了捏外套下摆,不自在地说:“到了。”
铜锣湾是不夜市,相比太古广场更自由热闹,市井气浓厚。
路口有街头艺人在表演,是chuī管风琴的老人,像是自作曲,曲调làng漫诙谐。路过的人有驻足的,有匆匆而过的,零星几个人会上前在琴盒里投上些零钱。
晏归荑和迟澈之不约而同地在边上停下脚步。听了好一会儿,她问他要硬币,他从钱夹里掏了两张纸币放了进去。
“喂。”
“嗯?”他低头看她。
“不是有硬币吗?”
“值得。”
晏归荑闻言,倒觉得自己的想法庸俗了。
迟澈之放慢步调,走在她身侧,“坐船吗?”
她皱眉,“不会太游客了?”
“本来也是游客,”他指了指她和自己,“我们都是。”
她笑笑,“没错,但是我现在有任务要完成。”
*
晏归荑仔细地挑选着商品架上化妆品,想起什么似的,回头一看,迟澈之环抱双手站在不远处,她问:“你在gān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