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瞬间,柳若松忽然产生了一个猜想。
——如果把这一切比作游戏,那他和傅延的回溯时间点,说不定就是他们各自的“主线完成度”。
那只不知名的手早已看透了未来的一切,它知晓总有一条道路是正确的,所以每次“回溯”,都会将人送回选择错误的岔路口。
或许面前这个青年,就是他已经错过两次的“选择”。
柳若松的理智与情感缠绕在一起,但不论哪一点,都最终指向了一条道路。
他要留下这个人,柳若松想。
就算他不会像邵学凡一样做人体实验,他也得给傅延留下一个保障。
他拨开人群,不动声色地走上前去,只见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围观群众执意认为那青年身上有伤口就是感染隐患,哪怕对方出具了医疗证明和一周前的狂犬疫苗注射证明,暴怒的人们也不肯听他解释。
柳若松挤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吵吵嚷嚷地要把两个人一起丢出撤离点。
那年轻的男孩吓得浑身哆嗦,身躯单薄,在众人的怒火之下显得很微不足道。
相比起来,那青年显然就镇定得多,他的视线一一扫过这些人,眼里有恨意,也有悲凉。
“我可以走。”青年说:“但是小歌没问题——他身上没有伤口,是正常进来的,你们如果把他也送出去,你们就是杀人。”
“你们俩是一起的,谁知道他在不在潜伏期啊!”
群众里爆发了一声尖锐的喊叫,听起来是个年龄不大的男孩子,躲在人群里,分不清谁是谁。
他这一嗓子点燃了群众敏感的神经,一群人推搡上来,不依不饶地要动手。
柳若松落后在人群外圈,被挤得东倒西歪,只过了短短几秒钟,就听人群里传出几声尖叫,人们推搡着急速后退,差点绊摔一大片。
他最开始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可前面的人一往后撤,站在原地的柳若松就自然而然地被推了前排,终于看清了情况。
——那青年居然把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咬开了。
他应该是下了狠手,本来就没完全愈合的伤口彻底开裂,血顺着他的手臂流淌下来,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好狠,柳若松想。
他忽然想起了第一次时瓷砖上那滩血迹,心里大概明白了对方是怎么让身边的男孩脱身的。
“你们不信我,好啊,没问题。”青年大咧咧地把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冷笑道:“要么你们答应我,我自己出去,要么我们同归于尽算了!”
说来好笑,这群人把青年当毒气弹的时候一个个义愤填膺,现在这个“毒气弹”自己拔开了塞子,他们又怂了,生怕沾染到对方的血,也变成门外那种怪物。
在末世里过了这么多年,柳若松很清楚,这种情况下,讲理是讲不通的——在生死的威胁下,无论年龄学历职业,都只会依照本能的恐惧行事。
方才还嘈杂的人群死寂一片,柳若松的眼神一扫,发现最早骂人的那个男人已经缩进了人群里,消失不见了。
果然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柳若松想,青年一个人,竟然还能搞出了跟千军万马对峙一样的架势。
于是他轻轻笑了笑,从人群里往外迈了半步。
“可以,答应了。”柳若松说:“你走吧。”
他这一开口,连带青年在内的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他,柳若松面不改色,接着问道:“就看你信不信我了。”
青年像条受伤的狼,现在看谁都是一副不信任的表情,他紧盯着柳若松的脸,像是想从对方脸上看出一点端倪。
“你能说了算吗?”青年问。
柳若松笑了笑,他撩开衣摆,反手从枪套里抽出枪,在众目睽睽下将其横放在掌心掂了掂。
“你说我能不能说了算。”柳若松反问道。
在这个阶段,枪械之类的热武器对于群众的威慑并不比丧尸病毒差多少。青年定定地看了柳若松几秒钟,无声地接受了他的保证。
“你能保证他的安全吗?”青年又问。
“可以。”柳若松说。
他身边的男孩似乎预料到了什么,一把搂住青年的胳膊,止不住摇头。
“不要。”他哭着说:“你把我也带走,我不……我不一个人去燕城。”
青年没有说什么,他抹了抹男孩的眼泪,然后极轻地环抱了他一下。
柳若松眼尖,只见对方稳准有力地以手做刀,趁着拥抱的机会敲晕了对方。
果然是个拎得清的人,柳若松想,果断、敏锐,又不拖泥带水。
男孩软绵绵地坠在青年臂弯里,青年怜惜而不舍地摸了摸他的脸,把他放平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