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豁然起身,控制不住地拔出枪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邵学凡。
老人对外面的危险毫无所觉,柳若松胸口剧烈起伏着,握着枪的手都有点抖。
为什么,柳若松近乎怨恨地想,既然要回到最开始,又为什么不回溯到更早之前。
如果他回溯到小楼之前,这次他绝不会救邵学凡。
——可偏偏是这时候。
他已经救了对方,甚至把他带到了安全的撤离点,带到了官方眼皮子底下。
不过好在现在的邵学凡还不像之后那么无懈可击,执勤的岗哨在休息室外面站岗,偌大的VIP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只要现在扣下扳机,就能把一切都结束。
一切都结束,柳若松在心里喃喃地复述道。
柳若松心里天人交战,他的手指已经摸上了扳机,只要轻轻一扣,困扰他的噩梦和傅延的隐患就都会消失。
……但是不行。
柳若松已经被吓怕了,他的理智和情感在撕扯,情感叫嚣着要他立刻动手,可他岌岌可危的理智却还守着最后一根线。
邵学凡是通关的必要因素吗,他扪心自问。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不可替代品,也不知道今天杀了对方,这种选择会导向什么样的后果。
真实的世界是不会预警失败的,如果他选错,他们就又会像之前一样,徒劳无功地在错误的道路上奔赴挣扎,走向命定的失败结局。
柳若松的理智告诉他,他不能也不敢放弃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因为那都有可能是救傅延于水火的关键性因素。
他不想让傅延再痛苦下去了。
所以他不光要报仇,更重要的是得结束这个闹剧,彻底扭转末世的结局。
否则一切不过是饮鸩止渴,没了邵学凡,未来还有数不清的陷阱。只要末世没有结束,傅延就一直处于危险之中。
做出这个决定不容易,在之前那么多的日日夜夜里,柳若松恨不得把邵学凡活剖了,然后把对方的骨头和血肉都拆出来拿去喂丧尸。
现在对方手无寸铁,毫无反抗之力地躺在他面前,让柳若松自己放弃,无异于剜他的心。
柳若松胸口剧烈起伏,短短几息过后,理智终于艰难地占据了上风。他狠狠地将枪拍在了茶几上,观赏玻璃层差点被他拍出一条裂缝。
门外的岗哨听见响动,连忙冲进来询问情况。
“……没事。”柳若松哑着嗓子说:“我做了个噩梦。”
那哨兵见他颓丧地坐在单人沙发上,眼眶通红,一时也吓了一跳。
“这个事情……确实让人难以接受。”青年磕磕巴巴地试图宽慰他:“但是您放心,我们一定尽力保证您和邵教授的安全,一定把你们安全送到燕城,请放心。”
“嗯。”柳若松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他把枪收回枪套里,十指交叉在一起,用力地握了握,好像正在忍受着什么。
“你先出去吧。”柳若松说:“让我静一静。”
哨兵点了点头,觉得他估摸是后返劲儿,这时候才觉察出末世的残酷来,于是贴心地退出休息室,留给他自我消化的时间。
他出去后,柳若松站了起来,他原地转了一圈,努力平复下自己激烈的情绪。
他不能杀邵学凡,起码现在不行。
因为柳若松忽然想起,他这次回来的时间点不对——他回来晚了。
不光是因为救了邵学凡,还因为邵秋和方思宁。在这个时间点里,邵秋早已踏上了上辈子既定的路程,他已经来不及拦下那两个人了。
就算他现在开始想补救措施,柳若松也不确定自己之后能否改变那两个人的结局。
但如果救不回方思宁,柳若松还是需要一个保障。
在专业的药剂研究上,柳若松知道自己比不过他们师徒两个,所以他需要起码一个“备用项”,来为之后的研究做准备。
但无论如何,这一切的前提是,邵学凡不能像上次一样,得到那么高的地位。
柳若松转过头,死死地盯住邵学凡。
这一次,他得在对方之前获得实验楼的话语权,他要在对方之前得到更多的权利和地位,也要给傅延找到更多的保障。
在上辈子,他已经清楚地明白了政客们的态度——只要拥有信息、研究能力,以及实验成果,就能得到许多特权。
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只要有能力,什么都不在话下。
巧了,柳若松想,我没有他们那么大的能力,但我有别的。
他沉默着走到沙发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邵学凡。
邵学凡依旧在熟睡中,他的眉头紧皱着,身体已经在奔波和惊吓中亮起了红灯。他并不知道,身边那个温和良善的青年已经从漫长的岁月后回溯回来,带着满腔的恨意和冷漠,正在心里盘算怎么把他剥皮拆骨,榨干最后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