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彦深自小就在心里抵触这个妹妹,所以也没过多关注。
后来他父母去北欧旅行度假,他被委托照看顾言茜,才不情不愿地跟着去了莫斯科。
他不喜欢顾言茜,来得有些晚,连座位都懒得找,远远得站在后面,向舞台上晃了一眼。
柴可夫斯基的《胡桃夹子》。
弦乐温暖,音色清亮,温柔的旋律里,冷光打在她身上,覆了一层釉质的晕,她轻快地旋转,足尖儿都闪着光芒。
顾彦深看完了整场。
结束时国家大剧院里掌声雷鸣,顾言茜有些闷闷不乐,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台下的空座位。顾彦深也不上前,自己默默地走了。
大约因为他是个慕强主义的人,所以某一瞬间,他有点欣赏顾言茜了,好歹她不再是那个让他觉得有点丢人的妹妹了。
不过也就那么一会儿,想想顾言茜这么多年来,抢东西抢人是常态,恶作剧倒打一耙的事也没少做……他报复一下都无可厚非,何况只是少一句祝福。
顾彦深很快把这事儿忘了,晚上约了在莫斯科留学的朋友喝酒,玩到一半接到了顾言茜的电话。
“喂?”顾彦深不知道她又出了什么事,等她开口。
结果这次顾言茜也不言语,许久才低声说了句,“你那里有点吵。”
顾彦深起身,走到了窗边,周遭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来,“怎么了?”
“你今天很忙吗?”顾言茜似乎迟疑了会儿。
“有事?”顾彦深略微讶异。
有点稀奇,毕竟顾言茜这么老实的情况少见,每次装柔弱一定有坏事。
片刻的寂静后,顾言茜说了句“没事了”,就把电话挂了。
顾彦深摸不准他这个讨人厌的妹妹又想做什么,也懒得猜她又有什么鬼主意,索性和朋友继续,玩到很晚才回去。
顾言茜抱着毛毯,睡在了沙发上。
桌上放着一个礼盒和蛋糕,垃圾桶里也有一份蛋糕,烤糊了的。
顾彦深突然反应过来,他今天生日。因为顾言茜的缘故,他不过生日很多年了。
难得她还能记得别人的生日,居然还知道准备礼物。顾彦深有点想笑。
他把顾言茜叫起来,说了句“谢谢”。
“你是不是有病?”顾言茜尖叫着骂他。
她睡得好好的,顾彦深把她拍起来,说“谢谢”?回个礼实际一点也比这个有诚意好吧。
顾言茜崩溃了几秒,然后撇撇唇,又是那副委屈的模样,“身为哥哥,这个时候不应该小心翼翼地把妹妹抱回房间,盖好被子吗?不应该害怕吵醒她吗?”
“我早跟你说过,少看一点没营养的偶像剧。”顾彦深冷眼晃了她一下,不为所动,“事实证明,它只会让你白日做梦。”
“所以你现在还没有女朋友。”顾言茜露出来一个恶劣到恶毒的微笑,“你凭本事单身,我亲爱的哥哥。”
“……”顾彦深唇角微微扯了一下,他认真地考虑自己是不是又上了当。
毫无疑问,贴心的妹妹不存在,她妹妹还是个垃圾。
第92章 淮姣·平生一顾
顾淮之见过林姣, 在许久之前, 她不知道的时候。
他刚回燕京那年,寒潮来得猝不及防。
雨丝带着残冬未曾退散的寒气,从车窗在飘进来。
“您的伞……”司机撑开了一把伞,还没绕到后座, 顾淮之自己扎进了雨幕里。
寺庙里沉闷的钟声散在雨幕里,飘渺空灵。洒扫庭院的和尚、往来的香客都各自回了去处,寺庙里空寂了许多。
顾老爷子在这里听智清大师讲禅。
顾淮之并非是来陪同的。他回燕京并不久, 早些年在国外无人拘束, 散漫惯了,这段时间被徐斌——他母亲的忠实“走狗”,看管得苦不堪言,收敛了不少。
事实上,这确实不是他该来的地儿。
顾淮之陪着坐了一会儿就失了耐性, 年纪摆在那儿, 性格使然,他不太喜欢规规矩矩坐那儿,听枯燥乏味的内容。寻了个由头,他溜了出去。
一开手机,未读短信挂那儿。
他扫了眼备注, “晦气。”
他在这儿闲得无聊,看到徐斌的短信,脑仁疼。他索性朝着主殿去了,烧香拜佛让徐斌滚蛋。
细雨在台阶上微不可察地迸裂, 起了一层雾气,伴随着铜炉里焚着的香,迷滢滢的,缭绕不绝。
顾淮之拾级而上。
有人从他身边走过,脚步并不急。可显然是心不在焉地,没看路,不轻不重地撞了他一下。
顾淮之刚因为徐斌挫着火没地方发,这会儿脾气没好到哪儿去,“你不看路吗?”
话说得不难听,就语气挺不善。
他面色不豫地晃了一眼,视线微微一顿。
擦肩而过的是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一袭石青色的长裙,裹着风衣。她的长发勾到耳后,披散在肩上,露出尖尖的下巴,殷红的唇。凉风伴随着雨丝,吹开她的长发,落在她的睫毛和面颊上。
“抱歉。”她垂眸说了句对不起,也不抬眼看他,就离开了。
她的眼角微红,似乎因为什么事情绪低落,却又不像是哭过的样子,声音平静无痕。
清冷寡淡得像早春时节的忍冬花。
挺漂亮。
这是他当时的全部念头。
大约是因为有个令色少双的妹妹,他对好看的皮相基本免疫了。可她是不同的。
烟雨朦胧的天气下,空灵缥缈的钟声里,恰到好处的时间与地点,他漫不经心地一眼,被惊艳到了。
可到底只是一场无关痛痒的偶遇,没谁会为了没有后续的邂逅茶不思饭不想的。
时间一长,这事儿就过去了。
大约隔了几个月,是在一家咖啡馆外,他又见到她了。
挺巧。
她站在路边,伸手将鬓角的发丝勾到耳后,似乎在等什么人。鬼使神差地,顾淮之让人停了车。
其实某一瞬间,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然而在拉开车门的一瞬间,他听到一个温柔的男声,“姣姣,等我很久了吗?”然后有人朝着她的方向走过去了。
有人捷足先登了,他突然意识到。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自己钟意已久的东西被人抢了一样,他有点隔应。
不过再怎么着,他也不至于挖人墙角吧?还没落魄到这份上。
顾淮之凝视了几秒,没兴致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燕京太小,就在他以为这事画上了不圆满的句号后,他又遇见她了。
在路边,他目睹了她一挑三的全过程。
事实证明,他印象里她遗世独立的谪仙形象,都是他脑补过度。这丫头跟“仙气”两个字根本半点不沾边,打架的模样又凶又狠,丝毫不逊色于男人。
基本是压倒性的胜利。对面那三个人高马大的小混混,被她轻而易举地揍趴下了。简直白瞎了他们的体格,连还手的余地都没给。
她男朋友呢?居然让她动手,真没用。那时候他想。
小丫头打人打得酣畅淋漓,揍完人就拍拍衣服走人,似乎完全没想过会有什么后顾之忧。
她也确实没后顾之忧,因为后来找她报复的人,折在顾淮之手里了。
对方话说得难听,什么不干不净的话都敢往外吐。
“真垃圾。”顾淮之的唇微泛白且薄,声音清晰又不屑。
他也不客气,撸起袖子,把人给揍了。下手还挺重,直接把人打进医院了。
他是不担心有人会报复他,就这几个人,根本没有胆量。不过动手一时爽,回家火葬场。
这事传出去的版本是他因为一个女的,被人堵进巷子里,正当防卫,反把别人打进医院。不过具体情况,当事人心知肚明。参与打架的几个人陆陆续续转了校,他父亲不在燕京,不然他挺有可能被打死。
挨了好一通教训,保证了许多遍以后做事有分寸,他才恢复了人身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