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空气有生命+番外(122)
他原本就做了要以身相替的准备。
他只是平静地深深地含笑看着艾瓷，仿佛要将她的样子最后一刻印在脑海里。
在旁人看来，他正在极慢地接近黑洞。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掠向黑洞的速度有多快，有多么，不受控制，无法挣脱。
他仿佛感觉不到潮汐力撕扯下的疼痛，仍然嘴角含笑，定定地看着艾瓷，薄唇轻启，缓慢而坚定，艾瓷只能看出他的口型。
他说：“阿瓷，保护好自己。”
“顾庭！”艾瓷瞪大了眼睛，双手握拳，指甲将手掌心掐出血来，满手的鲜血作引，浑身爆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仿佛她地盘上所有的空气都被调用而来，给了艾斯北重重的一击。
然后她急速地旋身，腰身一折，以不可思议的柔韧度从艾斯北手中脱出，朝顾庭追了过去。
“阿瓷，回来！”艾斯北被她这绝地反击的一招打得一声闷哼，嘴角渗出一丝血来，他抿紧了唇，双眼变得通红妖异，但还是坚持伸手要将她拉回来。
“我去你丫的吧你个混蛋！”珀西费克终于适时赶到，趁艾斯北被艾瓷打伤的时候，在他屁股上拼尽全力一踹！
艾斯北的手还向前伸着去捞艾瓷，没有防备，被这一脚踹得跌进了潮汐力的控制范围，待他回过神来想挣脱潮汐力的控制时，已经来不及了，他甚至已经被踹到了顾庭前面，眼瞧着要先他一步跌进洞中！
珀西费克踹了这一脚，又赶忙去拉艾瓷，凭了两个人的力量，才将将把顾庭拉住，艾斯北则不受自己控制地离黑洞越飞越近。
他似乎听见自己骨骼一寸寸碎裂的声音，双脚被拉长，肉身被碾碎……
而后，轮到了他的本体。
氮气、氧气、二氧化碳、稀有气体陆续被分离开，分子键一个接一个地断裂，所有气体逐渐被分解成原子状态，再然后是电子和质子被生生地剥离……
这是比灰飞烟灭还要彻底的消亡。
但在安全区的人们，看到的还是艾斯北缓慢跌入黑洞的画面。
他最后的眼神仍然定格在艾瓷身上。
眷恋又痴迷。
那是他此生唯一的执念。
因爱成痴，因爱而狂。
直到他彻底湮灭的最后一刻，他仍然不后悔今日所为，他后悔的，只是数千年前的那一次选择。
只怨当年深爱而不觉，失去后回头，伊人不再。
就在珀西费克和艾瓷几乎拉不住顾庭的时候，艾斯北的献祭终于完成。
最后一刻，阵法关闭。
三人终于脱力摔了下去。
幸好欧西阿尼尔操纵一团气旋飞速地铺在底下，接住了他们。
其他人围了过来，扶起珀西费克，看着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一片死寂气息的艾瓷怀里抱着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顾庭，他们顿在原地，不忍上前。
有人喃喃：“他既没有被彻底吸进黑洞，应该没事吧？”
“你眼瞎吗？没看见他的四肢都在渗出血来，肉身应当是被碾碎了。而且，那可是黑洞，越接近它，时间的流速与外界越不相同，在我们看来他是离黑洞还有些距离，可实际上，他可能半只脚都踏进去了……”
“唉，若是我们土生土长的空气精，这般死里逃生，不过是重伤而已，但你们别忘了，顾庭还是人类的肉身呢。”
“所以……”
“他的肉身已死，现在不过是靠两片灵晶吊着性命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液氮】
空气中78%的气体是氮气，氮气的沸点是-196摄氏度。
也就是说常压下，液氮的温度是-196摄氏度，所以想象一下液氮雨，会冻死人的←_←
【关于潮汐力和黑洞】
由于物体各点到引力源的距离不同，受到的引力大小也就不同，引力差会造成撕扯效果，这种引力差被叫作潮汐力。
理论上来说，接近黑洞的时候，当事人会觉得时间是正常流逝的，但外部观察者会发现当事人在接近视界时动作变慢，最终冻结在黑洞边缘。
也就是说，旁观者看到的是慢动作，接近黑洞的人看起来还活着，但其实早已经死了。
写玄幻还这么讲科学，大声告诉我我是不是个小机灵鬼
下一章就是大结局了，今晚会发出来的。
第102章 假如空气有生命
艾瓷抱着满身是血的顾庭，那血还在汨汨流出，似乎永远流不尽似的，染红了她半边衣裳。
她怔怔地看着他，手指紧紧地揪住他的衣角，好像听不见任何外界的声音。
这一幕，和数千年前容曜死在她怀里的样子是何等相似。
她同样没有落泪，只是红了眼眶。
数十亿年来，她有过无数朋友，她曾见证过无数场死亡。
她清楚地知道，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生物，寿命都是何等的短暂，所以她将他们的死亡看得很淡，她一向知道那不过是一场很快且终将会到来的离别。
她一向做好了准备。
但只有这两次，仿佛心里被深深地剜去了一块儿，心尖剧烈的疼痛沿着四肢蔓延开，她不住地战栗，到了最后几乎麻木，整个人好像失去了灵魂。
她不想他死。
他和朋友不一样。
她终于，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顾庭感觉身体的每一部分都不属于自己了，他想抬手摸一摸艾瓷的脸，却根本连手指也不能动弹分毫。
他最终只能扯开嘴角，吃力地说道：“阿瓷，我一直……想自己守护你，偏偏却总是只能留下我的剑……”
艾瓷望进他的眼睛深处，那里的光芒渐渐黯淡，只留一簇星火，倒映着她的身影。
她张了张口，又咬住唇咽下几乎溢出的哭腔。
过了好一会儿，也可能根本没过几秒，她终于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想保护我，等你好起来，我给你这个机会。”
顾庭轻轻地笑了，他想说一声“好啊”，却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的眼皮一点一点地耷拉下去，他还想强撑着看她最后一眼，却再也支撑不住了，他听到的最后一声，似乎从远处传来的惊叫——
“阿瓷！”
然后有什么温热的水滴滴在他脸上，那是他阖上眼之前感受到的，最后的温度。
顾庭没有看到，那是艾瓷的血。
“噗——”
艾瓷将一把风刃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的胸口，然后从胸膛中硬生生剥离出了一片灵晶。
她强压下心口的剧痛，一手仍然抱着昏死的顾庭，另一手则熔炼起灵晶为顾庭重塑躯体。
珀西费克刚缓过神来，根本来不及阻止艾瓷，急急地冲过来道：“阿瓷，你若是想救他，用我的灵晶就可以，何必用你的？你已经缺了一块，现在再少一块……”
艾瓷淡淡道：“他的血液里已经融有我的一块灵晶碎片，所以用我的为他重塑躯体才会更契合。珀西费克，你们别在这儿待着了，现在地球的氧气含量不足10%，快去补上这些氧气，否则所有的物种真的要大灭绝了。”
珀西费克捏了捏拳头，终究不忍再看艾瓷浴血的模样，只丢下一句“那你自己小心些，我很快回来”，便一跺脚消失在原地，率先去修复残败的大气层了。
其他人也不太放心地给艾瓷留了几道护法屏障，方才离去。
待所有人走后，过了不知多久，艾瓷见顾庭的新躯壳终于完成，才慢慢失了气力，勾起一抹笑容，和顾庭相互依偎着一同倒了下去。
去修复大气层的众空气精齐心协力，加上石实悟带着清虚观的人类修士，并其他妖精帮忙，地球很快就从这场浩劫中恢复了过来。
几个月后，那疑似末日的几个小时已经成为了一个谜。
科学家们乐此不疲地仔细研究它，网友们时不时地将它拎出来讨论一番，但地球上的生活已经恢复了平静。
很快到了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