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进了这一行早已经看淡生死,可是当自己要面对这件事的时候才发现完全不是一回事。
夏时觉得自己快炸了,抖着手拿起手机给林以蔓打了个电话。
“夏夏?怎么这时候找我?”
“你在忙吗?”
“没有。”林以蔓立刻察觉到异常,蹙起眉头问,“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夏时红着眼眶深吸了一口气:“我下午做手术的时候手被割了一道口子。”
“出血了吗?严不严重?”
“……那个病人是HIV感染者。”
林以蔓脑子嗡的一声。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并不歧视艾滋病患者,也从未戴着有色眼镜去看待这个群体。只是这不代表对它不恐惧。
她急得团团转,立刻说到:“我现在去找你。”
“不要!”夏时拒绝到,“你别来,我想自己呆着。”
林以蔓知道她的顾虑,便假意放松地对她说:“你以为我想去啊?我这里都要忙死了好吗?”
夏时咬着嘴唇:“你忙你的,我就是心里发堵想跟你说说话。”
林以蔓急得来回踱步,语气却十分轻松:“我是金刚不坏之身,你跟我认识这么多年,怎么也受了影响。绝对不会有事的。”
夏时顺着她的话说,同时也在安慰自己:“你说的对。”
考虑到林以蔓还要忙,夏时没再多耽误她。
只是林以蔓怎么也放心不下来,想来想去,联系了一个人。
*
电视里放着一档十分火爆的综艺节目,夏时抱腿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
门铃急促地响了起来,她茫然地看向大门。反应了几秒才猛然回神。
她交友贫瘠,以为是林以蔓放心不来看她。打开门,却见一个挺拔的身影立在门外。
夏时微微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你怎么……”
叶北周扣着她的后脑,一把按进怀里。他声音沙哑,话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我早晚有一天死在你手里。”
第三十九章
声控灯在数秒之后灭了下去, 夏时望着眼前的黯淡有一瞬间的出神。
耳边是男人鼓噪的心跳声,腰间的手臂越收越紧, 带着些微的不安, 小心翼翼地确认着她的存在。
叶北周像个受到惊吓的人,亲亲她头顶,又吻了吻她柔软的耳尖。
“没事啊……没事的。”
夏时回过神, 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的烦闷。她深吸了一口气, 尽量避免让坏情绪释放出来,“你先放开我。”
静默一瞬,腰上的手臂缓缓抽离。
两人隔着一道门静静对视, 短暂的沉默后,夏时先开了口:“林以蔓告诉你的?”
叶北周低声解释:“她走不开, 又担心你。”
夏时抿抿唇:“你回去吧,我不用人陪。”
明暗交错的光影落在叶北周脸上, 看起来神色难辨。在门就要合上的时候, 他忽然伸手抵住,强行将门挡住。
夏时被他这野蛮行为弄得脸色冷了下去,“我说话你听不懂吗?”
叶北周慢慢靠近她, “你说你不用人陪?”
“对!”
“那你帮我当成动物。是猫是狗都行,随你高兴。”
夏时:“……”
她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道:“你不是不知道什么情况吧?”
明亮的吊灯下,他长身而立,一脸无所畏惧地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夏时攥紧拳头, “我不信你不懂。”
叶北周挑了下眉,忽然弯下腰。近在咫尺的距离几乎能看得清一根根长长的睫毛,“你是想跟我接吻还是跟我上床?”
“你有病?”
他呲了声:“这不就得了。”
夏时发现,这个人的歪理邪说简直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她抿了抿唇,强忍情绪地说:“我不想跟你待在一起可以吗?”
“你可以当我不存在。”
夏时瞪着他,仿佛想盯出来一个窟窿,“我不想看见你,你就不会出现。如果没记错,这是你亲口说的。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账了?”
叶北周一噎,僵在了门边。他无声地望着夏时,目光似乎带着几分哀求。
夏时转开脸,低声说:“真的,你回去吧。”
叶北周一动不动,看着门在眼前缓缓合上。
夏时在玄关呆立了几秒,慢慢回到沙发上看电视。
这一整天她的情绪都很紧绷,根本无法集中精神。直到看见窗外黑透的夜色,才发现已经十一点多了。
夏时关掉电视准备去睡觉,这时候却传来敲门的声音。
从门镜里认出是对面的邻居,夏时打开了门。
阿姨一脸担心,“小姑娘啊,你朋友是不是喝醉了?我看他在这里睡了好久。”
夏时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叶北周埋着头坐在墙边,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谢谢,我现在叫醒他。”
这样睡觉本身就不踏实,再加上被说话声吵到,叶北周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就已经醒了。
看见夏时站在门口,他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你怎么出来了?晚上冷,快进去。”
夏时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你怎么还在这里?”
叶北周垂着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我放不下心。”
夏时的心浅浅一抽,静默良久,拉开门转身进屋了。只是这次,门留着了一道浅浅的缝隙。
叶北周松了一口气,慢慢抬起手,颓然地抹了把脸。
*
这一晚上夏时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后来不知到了几点,实在熬不住才慢慢睡了。
虽是如此,天一亮她就醒了过来。
坐在床上缓了缓,下地穿鞋想去卫生间洗漱。但开门的那一瞬间她想起来外面还有一个人。顿了几秒,她走回去脱掉睡衣换了一身家居服。
夏时想跟叶北周说清楚,他在这里让她觉得十分不方便。可是来到客厅,发现空无一人。玄关的男式皮鞋也不见了。
夏时垂了垂眼,转进去了洗手间。
她拧开水龙头,看着镜子的自己开始发愣。水从杯里溢出来,流到她的手上。夏时回过神去关开关,水忽然喷了她一脸。
她一惊,飞快拧了几下水阀,却怎么都没有用。没办法只好用毛巾堵住出水口,这才勉强控制住。
水顺着脸颊滑落,顺着脖子流进衣领。夏时喘着粗气,心头莫名窜上一股极度的委屈。
一滴眼泪掉下,落在了洗手池里。然后便再也无法控制。
这一瞬间,夏时觉得自己真的要支撑不住了。她想放声大哭,将这段时间受到的压力全部释放出来。只是她发现自己竟然做不到。
每一次的困境都是她独自面对,每次哭的时候她都故意压抑着。因为哭泣本身已经很懦弱,她不想别人再看见她的凄惨。
她靠着墙壁慢慢蹲下,双手抱住膝盖,将脸埋进去。她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好像这样最有安全感,谁都无法伤害她。
门被无声打开。叶北周垂眸望着角落里的人,眼眶陡然发热。他喉结一下一下地滚着,无声走到夏时身旁,挨着她坐在了地上。
干爽的毛巾罩在头顶,一下一下的帮她擦掉脸上和头上的水。轻柔又小心翼翼,仿佛是在对待一件易碎品。
抽泣声渐渐停止。夏时缓缓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叶北周。她脸颊微热,囔囔地问:“你不是走了吗?”
叶北周低着头,眼底一片柔和:“我好不容易才进来的。”
夏时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
他轻轻帮她擦着耳廓,声音里带着浅浅的笑意:“我刚才进来的时候还以为你在演一颗蘑菇。你缩成一团还没有一只哈士奇大。”
夏时拿过毛巾自己擦了起来,“你才是哈士奇。”顿了顿又说,“水龙头坏了,水喷了我一身。”
叶北周见她恢复过来,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蹲在她面前,一脸认真地说:“水龙头交给我,你先去换衣服。”
“……我还没洗漱。”
“那你先洗。”
叶北周缓缓起身,却只说不动弹。
夏时看着他,“你能不能先出去?”
谁知他一脸痛苦地说:“我腿麻了。”
“麻了?”夏时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小腿肚,“加速血液循环。”
顿时好像有千万支针从脚底窜起朝着他的腿扎过来。叶北周“嘶”了一声,眉头深拧地控诉:“你这是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