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34)
江妤很少这么乐观地看待一件事,也很少这么客观地对待一个人,以至于乔致远经常抱怨江妤对他不上心。每每这个时候江妤总是装傻充愣的蒙骗过关,心里却暗自叹息,不上心就是为了以后不伤心。然而有时候怕什么来什么, 越是防备它就越是来势凶猛,挡都挡不住。
夜里, 他们同塌而眠,乔致远睡觉也手脚不老实,总是像八爪鱼似的缠着她,把她包裹的密不透风。江妤起初不习惯这样的亲密, 只是时间长了就顺其自然了,也不觉得别扭了,心里竟生起了几分欢喜。
欢爱很是有助于睡眠,歇斯底里的一阵缠绵过后,精神愉悦的同时体力消耗过大,身体酸软疲惫,会以一种很放松的状态进入睡眠,用乔致远的话说做ai比安眠药更有效果。
两人睡得正熟,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惊醒了梦中人。乔致远迷迷糊糊地在床头摸了半天。铃声断了又响,响了又断了,来来回回的折腾了半天,江妤也被吵醒了,扰了好梦,语带埋怨地嘟囔着,“谁呀,大晚上的,不睡觉啊?”
乔致远轻抚着她光裸的后背安抚道:“乖,你睡你的,我看下谁……”
江妤被吵的心烦,拉过被蒙在头上,催促道:“你快点,明天我还得上班呢。”
乔致远打开床头灯,摸起手机,本想直接关机的,但一看来电显,瞌睡虫瞬时跑的精光,人立马精神了。虽然只是一串数字,没有任何备注,可乔致远只瞧了一眼就坐不住了。他以为这个号码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他的手机屏幕上,而他也不会拨打。当初悄悄记下了也不过就是给自己留点念想罢了,曾经的心动,现在的心如止水,真是应景了那句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乔致远挂断了电话,瞧了床上烙饼的江妤一眼,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去了洗手间。
江妤半睡半醒间迷糊地听见乔致远好像打了一个电话,过了许久,她都睡熟了,乔致远突然从洗手间出来,然后着急忙慌地穿衣服。
瞧这架势该是出了什么事,江妤也睡不着了,拥着被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紧张地追问道:“你这么着急出去,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乔致远正套裤子呢,听她这么问,还分神应了一句,“没啥大事,从前一发小跟二愣子似的,喝大了闯红灯,这会儿在号子里蹲着,等着我过去捞人呢。”
江妤一听这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还特意嘱咐了两句,“那你晚上开车也小心点,累了一天了都没好好歇着,你说你交的都是一群什么朋友啊,三天两头的,不是这事就是那事的,没个消停。”
乔致远心头一热,停下来瞧着她,挑着眉头道:“你还知道我累,不知道是谁跟小妖精似的迷的我五迷三道的,都快榨干了。”
江妤听他竟说这些不正经的,臊得脸通红,娇嗔道:“没个正行,走吧走吧,赶紧的,我要睡了。”
乔致远又调戏了两句才拎着车钥匙走人。
那一晚上乔致远走了就没再回来。江妤也没当回事,抱着被子睡得一样香甜。
月底最后一天,江文骅的案子终于开庭审理了。江妤那天特意跟医院请了假,虽然不能庭内听审,但就是守在法院外头等待庭审结果也是好的。
六月的雨,细如牛毛,不由的让人心生烦躁。江妤撑着雨伞立在灰白的石阶上,心里一阵忐忑。她对乔致远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不确定他助力几分,成效如何。江妤知道这次庭审的结果就是父亲的最终判决了,无论是好是坏都不能上诉,决定命运的关键就在今天的最后一搏了。她不用进去也知道,此时里面一定唇枪舌剑,剑拔弩张,那气氛光是想想都让人紧张的窒息。
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无比的漫长,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江妤终于看见大门开了,一群身穿制服的人从里面走出来。江妤一眼就看见了被围在中间的江文骅,一年多不见,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不说,也老了许多,以前还算挺拔直立的身躯现在也有些伛偻了,跟从前记忆力的那个儒雅风趣的父亲判若两人,此刻的他更像一道灰白的影子,死气沉沉的,犹如一滩死水,没有半点朝气。江妤心里百感交集,她知道拘禁的日子并不好过,身体上毫发无伤,但精神折磨往往比□□上的苦楚更容易让人崩溃。有多少跟父亲处境一样的人,还没走到庭审这一步就挺不住自裁的,大多都是内心崩溃,再无求生的意识了,就干脆一了百了了。有那么多的例子在跟前摆着,江妤那时最担心的就是父亲走上他们的老路,索性那样的艰难都挺过来了。可现在看见父亲这样的光景,江妤心里还是一阵阵的揪疼。
媒体记者们闻讯,一大早就守在外头,这会儿蜂拥而上,将警务车围了一个水泄不通,他们各个牙尖嘴利,巧舌如簧,势要从这些守口如瓶的法务人员牙缝里刨出一丁点信息。当然这样大的案子,上头也没有要隐瞒,反而要杀鸡儆猴对下面的官员们以儆效尤,所以并没有封锁消息,下了庭就半公开了案情以及审讯的经过。这些江妤也是之后才知道的,当时她一颗心都扑在了老弱的父亲身上,没顾得上这些。
江文骅听着身旁的法务人员接受记者们的采访,三句不离官腔,也有不少话筒递到他跟前的,问题很直白,却都是他难以起口回答的。有些事是实情也好,弄虚作假的事实也罢,总归这其中的真实性又有多少人关心呢。拘禁的一年多,江文骅的心性变了许多,从前的淡然清高,回头看来不过就是孤芳自赏,在外人眼里或许就是一场笑话,索性官场上的是是非非他早就看淡了,什么名誉什么地位也不在乎了,此时他心里所惦念的就是家中的妻女,不知道她们过的可好,有没有受到牵连。心有所想,目有所见,江文骅几乎一眼就发现了人群之外站在石阶上的女儿,心里一时用上许多感想。
父女隔着层层人群相视而望,喜悦,怅然,感慨,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就是一句话也不说,心里也是都明白的。
留给媒体采访的时间并不长,简要的说明了一番就压着人上车走了。记者们也都一哄而散,只有江妤望着那远去的车影许久动也不动。
江妤从刚才媒体们的采访中知道父亲被判了五年,这个审判结果对江文骅来说算是好的了,之前他背下的少说也是终身监禁,这样的峰回路转对江文骅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原以为这次庭审不过就是走个流程,江文骅心跟明镜似的,自己虽说不是罪恶滔天吧,但总归常在河边走的,这鞋早就不是干的了,只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扣在他头上的罪名,足以让他这辈子都没法翻身了。小胳膊拧不过大腿,江文骅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没想到庭审接近一半的时候,他的代表律师突然呈上一份文件,检控官看过之后,不得不撤回终身监禁的追诉。可以说案情逆转的关键就是那份神秘文件,江文骅认得那份文件,那是他在知道自己要遭牢狱之灾前,为了防患未然,在关键的时候能保全妻女,而偷偷交给女儿的。他并没想过利用这份文件起死回生,他知道这份文件的重要性,一旦让他们知晓这份文件的存在,怕是不等露面就化成一堆没用的纸屑。所以当他看到这份文件出现在法庭时,震撼多于惊喜,他很是纳闷,这份文件是怎么通过层层关节送到法庭上的?他在位时结交的那些朋友,要么是没那个本事的,要么就是退避三舍,至于他的老上级更是撇的干干净净的,将所有的屎盆子都扣在他的脑袋上,不可能出手的。他的宝贝女儿是怎么做到的?他越想越心痛,害怕他一直不乐见的事情发生。
最终这份文件还是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他的罪名顶多是严重失察,革了职位被判了有期徒刑五年。牢狱之灾是避不可免的了,索性五年的时间不算长,眨眨眼就挨过去了。
第40章
糟心的事多了, 乔致远就是铁打的也有点扛不住了。从前公司就是公寓,没上班点没下班点, 困了就睡, 睡醒了就继续工作。每天都想陀螺一样有着忙不的事, 乔致远也累,只是更多的时候累也是一种充实, 停下来无所事事, 反而茫然无措了。现在乔致远暂缓了脚步,虽然见效慢,但一步一个脚印的倒也踏实了许多。很多时候人心性的变化就是转瞬之间的事, 如果没遇上江妤, 乔致远这会儿说不定在哪个会所里跟哪路女流调情的,哪会像现在到了饭点一刻都不耽误地往家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