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16)
江妤摇摇头,“医院不允许在职的医护人员兼职。”
乔致远‘嗤’地一笑,挑着眉问她,“那你说咋办?要不你跟乔老大说说去……”
江妤尴尬地低下头,闷声回了一句,“我扶你下去吧……”
乔致远阴谋得逞似的诡异一笑,坐在床沿上,穿上一只鞋,另一只穿不穿都无所谓了,反正脚也不沾地。江妤把双拐递给他,他接一只,夹在咯吱窝下,“两个用不好,一个就行。”
事实上,他一只也用不好,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就累的一脑门子汗。这双拐还是住院那天王小虎送过来专门气他的,他一直都没怎么用,除了下地去洗手间解决必要的生理问题,勉强地拄过几下,最多就是在王小虎嘴欠的时候拿它当打狗棒。所以他跟这双拐的契合度几乎为零,不过跟江妤倒是默契十足。
乔致远一只手臂环着江妤的肩膀,另一只拄着不怎么灵活的拐杖。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偏移到了江妤的身上,江妤一手虚扶着他的后腰,一手握着环在她肩膀上的手臂,一百几十斤的重量都在她的肩膀上寸步难行,每挪动一小步都很吃力。乔致远忽然身体一歪,整个人倒向她,她猝不及防险些摔倒,幸好离墙很近,直接贴到了墙上。
江妤将他扶正,喘匀了气才说:“你太重了,要不换个人过来吧。”
乔致远撒手把拐杖丢了,“不用这破玩意了……”
江妤还在做垂死挣扎,“不用它你怎么走?”
乔致远紧了紧手臂,将她揽得更紧了,一条腿站的崩直,另一条腿一会儿蜷缩着一会儿伸直,好像怎么放都不对劲似的,“就这么走……”
于是,江妤就扶着一瘸一拐的乔致远举步艰难地散着步。
两人皮相都相当惹眼,俊男美女总是容易引人注目。尤其两人此时的姿势着实暧昧,不仔细瞧就好像乔致远环抱着江妤,江妤依偎在乔致远的怀里,怎么看都一对金童玉女。就连一对擦肩而过的老两口都不住地点头,“老头子,瞧瞧她们小两口多像咱们年轻那会儿。”
“我年轻那会儿比那小伙子可俊多了,老婆子你比那闺女可差远了……”
“切,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老两口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打趣,声音渐行渐远。
江妤满脸通红地垂下头,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偏偏乔致远那厮低着头紧贴着耳边呵气地对她说:“说咱两呢……”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灼热的温度,江妤觉得心跳好像漏了一拍,有些烦躁又有些惊喜,是一种又复杂又奇怪的感觉。
还没等江妤捋清就听见他诡计得逞满足的大笑,江妤这才反应过来,上当了。
像是故意的似的,乔致远挑着眉,说话尾调上扬,“当真了?”
江妤气不过,狠狠地用胳膊肘怼了一下,“叫你胡说八道……”
乔致远捂着肚子夸张地说:“嘿,劲儿还挺大的,往别处使使多得劲儿……”
第18章
两人正闹得起劲儿,忽然听见有人试探地叫了一声“乔致远?”
闻声抬头去瞧,是个女人。乔致远几乎条件反射似的松开了江妤,手脚立马规矩了起来,一手扶着墙,单腿蹦了两步,正好够着长椅,就一屁股坐了下来,抬脸瞧了江妤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先忙着,完事了我叫你。”
江妤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心想,还真把她当护工使唤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最可气的还是免费的。
不过比起生闷气,江妤更好奇乔致远跟这个女人的关系,女人神奇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两人的关系绝对不单纯。一见这女人乔致远就跟抽了风似的,前一秒还缠着她黏黏糊糊的,下一秒就甩脸色撵人,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
出于八卦的心理,江妤在转身离开之前特意地打量了一眼,这个女人跟她年龄相仿,就算比她大也大不了几岁的样子,模样顶多算上乘,不过胜在气质温婉,瞧着很有亲和力,是个讨喜的长相。江妤觉得她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可一时之间也记不得在哪里见过。
江妤不好过多逗留,只匆匆扫了一眼,便转身走了。
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乔致远才收回视线,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斜靠着椅背,眼睛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瞧瞧那儿,就是不往那处看,连个眼角余光都吝啬的施舍。
女人貌似也不在乎,径自走到他跟前,坐到了旁边,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淡淡地一笑,语气轻快的说: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乔致远忽然想抽根烟,摸遍了全身,才想起来他身上的病号服根本就没有兜,住院这段时间也很少抽,这会儿瘾头上来了,还真有点难受。
“烟少抽点吧,你气管不好,抽多了咳嗽,能不抽尽量别抽了。”
“嗯……”乔致远点了点头,停下四处找烟的动作,沉寂了半晌,才转过头,随意地问了一句,“你来……探病?还是生病了?”
女人摇了摇头,恬静地笑着,“都不是……我怀孕了……”
闻言,乔致远一怔,心里翻江倒海,隐忍控制自己,他简直难以置信,视线从她姣好的脸庞略略地扫过,定在她干瘪的肚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女人手轻抚着腹部,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才四周,还没显怀呢。”
乔致远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移开了视线,出神地望着某一角落,半晌之后才轻声地问了一句,“他对你怎么样?”
女人脸上的笑意淡去,迟疑了片刻,回道:“挺好的……”
乔致远听出她话里的犹疑,又问:“孩子……他知道吗?”
提到孩子,女人的脸上散发着一种母性的光辉,“嗯,知道,他也喜欢的不行。”
“那他什么时候离婚?”
女人垂下头,闷声地应道:“他……不离婚……”
“不离婚?”乔致远有些气不过,但自知没那个立场,压下心头上的那股子火气,尽量地心平气和,“他不想离还是离不了?”
女人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安慰地笑了笑,“我的处境你知道的,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我不求别的。”
乔致远只觉得无力又无奈,叹了一口气,“怪我……这事都怪我,当初不该轻信乔老大……”
女人摇摇头,淡然地说道:“不怪你,这都是命,我早就认了。跟着他虽然没名没分的,但也没受什么委屈,他对我还不错,我家的事他出了不少力,我爸虽然翻不了身了,后半辈子可能就在牢里安度晚年了,但总算保住了命,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再求别的,就不知好歹了。人呐,不能太贪心,知足者才能常乐嘛!”
乔致远怔怔地看着她,内心百感交集,一个人脱胎换骨的改变就是成长,破茧成蝶的过程就是历练。他眼前的陆馨再也不是六年前柔弱的好像捧在手心里也担心会化掉的陆馨了。他以为在遭受那样不堪的劫难后,她会就此一蹶不振,然后沉迷堕落,就好像是从天堂到地狱的必经之路似的。所以这么多年,他总是刻意地躲着她,甚至有关于她的消息都充耳不闻。他不敢面对曾经属于他的女人彻头彻尾的堕落,而这样的改变又是由他间接造成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软弱,乔致远也免不了俗,所以每次听到或者想到陆馨,在对那段逝去的青□□恋而伤感遗憾的同时也为自己当年的窝囊软弱而羞愧悲愤。
他一直走不出来的阴霾,其实陆馨早就拨开云雾见青天了。也许是时候放下了,只有放下了才能再拿起来,乔致远豁然明朗了,发自内心的喜悦,替陆馨高兴,“你过的好,我就放心了……”
陆馨眸光微动,闪了一下又暗了下来,故作轻松地问了一句,“不说我了,你呢?还孤家寡人?”
乔致远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老样子呗!”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人定下来了。”陆馨想到刚才那个小护士,半是试探半是打趣道:“刚才那个就不错哦!”
“刚才?”乔致远愣怔了片刻,随即猛然明白她说的是谁了,只觉得不可思议,当下笑了笑,也没做过多的解释,“啊……你说她呀……闹着玩的……”
“闹着玩?我不信!不过找个护士也挺好的,要不你三天两头的进医院还得请护工又麻烦又费钱,有个护士女朋友一举两得,多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