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没有把谁喊妈妈的习惯,只有郑妈妈对待每一个孩子真的像对待自己亲生孩子一样。
她得到了许苑的认可,许苑便喊她郑妈妈,后来其他孩子都跟着她喊。
那时候还经常为这个称呼跟人打架,因为她只希望郑妈妈是自己一个人的妈妈。
后来,孤儿院院长被抓入狱,她便自己重新开了家孤儿院。
选址也很特别,就在被封的旧孤儿院旁边。
郑妈妈来电话是想邀她去她们孤儿院看看,说明天是成立第二十年纪念日。
许苑之前说想去都被郑妈妈否了,现在主动邀请她过去,她自然一口答应下来,挂了电话后又跟苏择请了个假。
第二天她便自己开车过去了。
到时,院子里好不热闹。
孩子们手持气球彩带嬉笑打闹着,大人们忙着装扮院子,在院子里摆上水果瓜子之类的吃的。
许苑一眼看见郑妈妈,被好几个孩子围着,一手牵着一个,还有的抓着她衣角在舔手指头。
这画面倒是勾起了许苑在孤儿院的一些回忆,她小时候也是这样,抓着郑妈妈衣角不松手。
郑妈妈招呼她过去坐,来的还有好些其他人,许苑认识的却没几个,她当时在孤儿院待的时间不长,这么多年过去,对其他人也都没什么印象了。
郑妈妈拉着她叙了会儿旧,后来听到有孩子打架哭了她着急得不行。
许苑让她赶紧去看看,自己一个人待了会儿,闲逛着,竟然逛到了旁边废弃的孤儿院。
算了算,二十几年没来过了,就连这附近一开始也总避免过来,后来自然而然就不再来这边。
年少时的噩梦,如今已经无比荒凉破败。
当初那件事全城闹得沸沸扬扬,孤儿院被查封后也没人看上这块地方,这个园子就一直矗立在这儿。
院子里杂草丛生,铁门锈迹斑斑,锁被人破坏了,大门开了条小缝。
许苑推开门,吱呀吱呀的声音刺耳又聒噪。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胆子,敢闯这么一个破败的小楼。
不过还好是大白天,日光驱散了楼里的阴霾,气氛静谧但不恐怖。
许苑上楼,想去看看他们以前睡觉的宿舍。
刚登上三楼,一拐弯,面前不远处赫然站着一人。
有些逆光,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的身影轮廓。
他双手插兜,背抵着墙,侧脸曲线干净流畅,正望着对面蓝色推拉窗户外的天空。
今天的天格外蓝。
他似是感觉到她的存在,转头看了过来。
许苑就算看不清陆弃昨的脸,也能知道他此刻有多诧异。
她也很惊讶,竟然会在这儿碰见他。
许苑走过去,微笑道:“这个世界有点小。”
陆弃昨浅浅笑了下,突然一把抱住她,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太阳像什么?”
许苑微怔,视线瞥见旁边只到她腰间的小黑门,脑子里灵光一闪,“牛肉饼?”
陆弃昨收拢手臂,抱她更紧,“小吃货。”
许苑恍然,“原来那时候经常被关小黑屋的不听话的小坏蛋是你啊?”
第76章
小时候觉得宽阔的走廊,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许苑和陆弃昨两人并排站着,靠着墙,感觉面前要是再站两人,这走廊就填满了。
许苑想起来多年前的那个傍晚,她靠着背后这扇小黑门,饥肠辘辘,因为所有做饭的叔叔阿姨都被院长叫去训话,到点也没有开饭。
她当时刚来,不知道这扇小黑门后面关着什么,很多别的小朋友也都不清楚。
但那天,却有人从门后发出声音。
他问:“今天的天是什么颜色的?”
许苑陪他聊天,聊了很久,都是她说,他听着。
她问他:“你知道太阳像什么吗?”
他说像蛋黄。
许苑说不对,“像牛肉饼,我好想吃,我好饿。”
他说这里没有牛肉饼,鸡蛋就是最好的东西。
门后的小男孩儿一被关就是一个月,许苑没等到他出来便被人领养走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多年后竟然还会遇见他。
“人生还真是由大大小小的巧合组成,虽然那时没有机会见到你,但现在相遇也不晚。”她说。
陆弃昨说:“我们那时候见过。”
许苑诧异道:“什么时候?”
“你还记不记得从后门放走过一个鼻青脸肿被院长追着打的小男生?”
许苑垂眸,回忆着当时的情况。
那时候她的确帮助过一个小男孩儿从孤儿院逃跑。
那件事说来也巧,当时她正在后门玩蜗牛,远远就听见院长粗鲁的打骂声,她害怕的藏在假山后面。
结果就见一个肿着左眼,额头嘴角都流着血的男生,光着脚拼命在往这边跑。
院长打小孩儿在这个孤儿院司空见惯,许苑虽然刚来,也被打过好几次手心和屁股。
男生好巧不巧也往假山后躲来。
两人撞见,男生食指抵着唇,做出“嘘”的动作,示意她别说话。
许苑听见有小孩儿在跟院长报告看见他往这边跑了。
她知道这里根本不可能藏得住,于是跑出去,用力去掰铁门的插销。
插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院长听见后立即朝着这边跑来,嘴里还在大声威胁着抓住后要打死他。
也许是上天眷顾,铁门在院长到来之前打开了,她拼命挥手让男生赶紧跑。
男生拔腿就跑,跑出几米后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小许苑正踮着脚把铁门拉拢关上。
她使劲全力插上比她拇指还粗的插销,院长正巧看见这一幕,跑上前开门,被她咬了手。
“其实我一直很想问,后来你怎么样了?”陆弃昨看着她,眼里都是心疼。
他太清楚那个院长是怎样一个人,他后来实在担心,还回去看过。
但那时候许苑已经被领养走了。
许苑笑笑,风轻云淡道:“被抓回去,然后就是院长的老一套呗。”
老一套就是扇耳光和拿棍子抽打。
“但幸运的是,我后来伤还没好,爸妈他们来孤儿院领养小孩儿,无意中碰见了我,那些人竟然跟他们撒谎说是我自己摔的。”
许苑转头问道:“你呢?你后来怎么样了?”
陆弃昨看着窗外道:“被爷爷捡到,然后培养成现在的我。”
许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你爷爷就是当初检举了院长把他送入监狱的人吧?”
她只记得当时看新闻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揭发了孤儿院院长做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
但那时候孤儿院是她的噩梦,她一直避免去看那些新闻,每次电视里放到,只要她在,爸妈也会转台。
所以对院长入狱的个中细节并不清楚。
陆弃昨点点头,“是他,我当场做的证,他被判有期徒刑二十年,今年正好第二十年。”
“二十年,那么出来也该六十了吧?”许苑的私心当然是希望这样的坏人一辈子待在牢里,可惜不可能。
她见陆弃昨低着头,盯着地板,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又觉得,他也许是在跟她想一样的事情。
从废弃的孤儿院出来,有种重见天日的恍惚感。
陆弃昨揽过许苑,语气比之前轻松很多,“走,去找郑妈妈。”
“等等。”许苑跑前去,在门口探头探脑看了半天,冲他比了个ok,“没人。”
陆弃昨弯了眉眼,“你是我的保镖吗?”
“我不是怕被拍到嘛。”许苑往前走,故意和他隔出一米的距离。
在郑妈妈的孤儿院待了大半天,陆弃昨晚上有行程先走,许苑后走。
开着车进到小区车库,她停好车,像往常一样去乘电梯。
走到一半,身后突然有什么金属物被踢倒的声音,丁零当啷。
许苑吓了一跳,回头望了眼,整个车库又恢复了安静。
她壮着胆子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走近才发现是一只流浪猫。
她一靠近,流浪猫便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看起来没什么事,许苑继续去乘电梯上楼。
在电梯里,想起来陆弃昨说那个院长今年出狱的事儿,又联想到刚刚,突然身后冒起一阵凉气。
想了想,她给陆弃昨发了条微信,问他知不知道那个院长具体什么时间出狱。
陆弃昨大概一直在忙,直到晚上许苑准备睡觉时,他才回过来一个电话,告诉许苑是三个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