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都不是天使(人鬼情系列之五)(19)
“怎么?有兴趣?”我故意使声音显得酸溜溜。
高生哈哈大笑,搂住我说:“吃醋了?放心,搁在今天以前,我对Shelly可能还有点儿兴趣,今天往后,那是不可能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不喜欢一个女孩子太聪明。”高生吐出一口烟,“Shelly聪明得锐利,锋芒毕露,这样的女孩子会让人不舒服。我喜欢一个女孩有适当的聪明,但是适当的时候,要学会笨一点儿,就像你,你是个人精,却偏偏最会装傻。”
“我是一朵无刺的玫瑰花儿。”我抚弄着自己的发梢,娇懒地说,“不聪明的女孩儿是一朵没有香气的花儿,太聪明了就不是香,是刺儿,而我,我是聪明得来有香,笨得来无刺儿。”
“你是精品中的精品,女人里的女人!”高生猛虎扑兔一样地抱住我,我们重新滚倒在沙发上。
百花楼里溢满了热腾腾的肉欲的气息,我在高生的身下呻吟扭动,可是灵魂,我的灵魂却远远地飞上天花板,冷冷地嘲弄地看着自己的肉体,看一对嫖客和妓女在表演。
姥姥说:世上人,无非嫖客与妓女。
妈妈说:我曾经想过要做一个男人的好妻子,没能成功,于是,我要做天下人的情妇。
而我,我最大的悲哀就是有着一个曾经做过妓女的姥姥,和一个仍在做着妓女的妈妈。
我的妈妈,她说到做到,人尽可夫,靠着自己的聪明和肉体一路睡到财雄势厚。于是,她有了身份,有了资本,有了威信,有了尊严,于是,她要把她惟一的女儿,她的作品,塑造成一个淑女。
淑女?哈哈,你见过一个靠出卖歌喉和身体在别墅里求得一夕之栖的淑女吗?
我的身体在扭曲,我的灵魂在抽泣,我被割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做着天底下最无耻最原始的勾当;另一个,却在滔滔不绝地背诵庄子:
“刻意尚行,离世异俗,高论怨诽,为亢而已矣。此山谷之士,非世之人,枯槁赴渊者之所好也。语仁义忠信,恭俭推让,为修而已矣。此平世之士,教诲之人,游居学者之所好也……”
庄子博大精深,鞭辟入理,《刻意》概括尽天下人,什么非世之人,教诲之人,尊主强国之人,养形之人……但是,他有体察过人世间还有我这样一种割裂成两半的人吗?他用什么样词汇来形容我?形容我的肮脏,形容我的堕落,形容我自杀式的毁灭,形容我寂寞空虚又不甘无助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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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一场“夜天使”逼宫(4)
高生问过我:为何这样执著于搜集庄子?
他说,凡是执著于物欲的人,多是因为极度渴望某件事某个人,故而寄情于物,一种变相的拥有。
我的执著,是什么?没有完成的硕士课程?何教授?还是那把刺不出去的刀?
天花板上,我的灵魂看着我自己,辗转之际,在枕畔留下泪 痕。
而那个女人,亦在偷窥,在徘徊,在诅咒。我的灵魂对她说:“你赢了,你诅咒了我,诅咒了我们一家三代。”
她狞笑,血流如注:“不仅仅是三代,还要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世世代代,永远为妓……”
高生很快入梦。我慢慢地冲了凉,坐到电脑前上网。
身后高生的呼噜声响彻屋宇,我身上只是一袭薄薄的纱褛晨 衣。这情形其实是颇为暧昧的。但是屏幕彼端的大风起兮,只看到一个端凝风雅,妙语如珠的女子。
“风,我想你,想你紧紧地抱着我。”
我的泪滴落在键盘上。
午夜是一个女子最脆弱的时候,也是她最真实的时候。午夜的我,渴望一个男人的真心拥抱,哪怕,只是在言语中,在电脑屏幕的字里行间。
风说:“如果我有翅膀的话,我会立刻飞过去看你。虽然,我不能飞,但是我的心,也一样在守护你。”
我在泪水中微笑了。我很高兴我还笑得出。“风,你会不会在意我是一个坏女孩儿?”
“云,不要妄自菲薄,你是我遇到的最优美丰富的灵魂,是天使。”
“可是我出卖了自己,卖给自己不爱的人。”
“谁又不在贱卖自己呢?我的文字卖给报纸,最低的时候只有千字十块钱,还有时被转载被抄袭,一分钱也领不到。也有的时候我写自己不愿写的东西,换取千字千元的稿酬,高吗?不但贱卖文字,也贱卖知识与思想。红尘碌碌,谁是槛外人?”
“俱乐部里到处都充满着欲望和倾轧,无良客人欺负舞小姐,舞小姐又吸干没脑的凯子,管事的被上司骂,转过头就去骂比他职位低的人,每个人都恨每个人,没有朋友,只有对手……风,我真的很孤独。”
“哪里不是一样呢?文人的世界里同样是谩骂和攻讦,看看论坛上,有多少人不写文章,却专门四处拍板砖,为什么?因为他们就是想贱卖文字也卖不出去,所以他们痛恨我们这些卖得出去的写稿人。被人骂,是因为你有被人嫉妒的本钱和理由,看开些,云,你太出色,必然孤独。”
“但是也有清白的人,可她们同样孤独,而且活得更加艰难。风,每个人都惟利是图,我不知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快乐。只有快乐是惟一的正确答案。其余都不必太计较。”
快乐?我一生中可有过快乐的时光?
上大学时,短暂地风光过,纯情过,如果不要太费心去想事情,几乎可以误以为自己是快乐的了。遇到何教授时,就像一朵葵花迎着太阳开放。上课是生命中的至大事情,按着课程表沐浴打扮,费尽心思搭配衣裳,就像信徒朝圣,只差没有斋戒焚香。
他在我眼中,是知识,是风度,是完美,是正义的化身。明知他已婚,明知不可能,却还是要痴痴地去爱,去等,去渴望。只要在讲课间歇,他的目光向我身上略一回顾,我就已经美得上了天。
巴巴地请他来家小宴,彩袖殷勤捧玉钟,宴前拼得醉颜红。
醉得很厉害,又哭又笑,借着酒劲儿说我喜欢他。
不记得是他还是妈妈扶我去里间睡下。不记得到底睡了多久,是一个世纪还是只一小时。不记得为着什么样的原因走向母亲的卧室,清楚地记得的、永生永世也不会忘记的,是床上的两个人,赤裸相拥的两个人——我的母亲和我的教授!
天地在那一刻崩于无形。我挥舞着菜刀,歇斯底里地大叫,不知该将刀劈向母亲,教授,还是我自己。
狂乱中,听到母亲冷静的声音:“抓住她,她疯了。”
不,我没有疯,我只是不能忍受我看到的一切。所以我走了。
在南下的火车上,我发现自己是一个胆小的人,既没有能力杀人,也没有胆量自杀,我所能做的,只是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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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一场“夜天使”逼宫(5)
只是逃离。
我逃到了灯红酒绿的歌厅里,以唱歌为生。同时勾引有钱有家室的男人,以此自娱。
我渴望看到那些男人为了我妻离子散,但是最终不过证明自己是个妓女,一个连我姥姥都不如的妓女。
“风,我不快乐。”
“没有人真正快乐,初生的婴儿如果不及时剪断脐带,也会窒息而死,如果他们有思想,一定满是焦虑与恐惧。你看,生命中处处暗藏着危机,我们必须学会苦中作乐。”
“我姥姥说,世上人,无非嫖客与妓女。”
“经典。不过我同你是例外。我们遗世独立,两袖清风。”
我笑了。这才是真正的潇洒。庄子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而我要说,于江湖中共沫共濡,才是最温暖轻松的拥抱。
有时我觉得我们的话题根本是南辕北辙,风马牛不相及,可是不要紧,有大风起兮这样一位朋友肯陪我在寂寞的午夜聊天,让我感受到另一颗心的呼应与安慰,我已经很庆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