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师,”乔小满听见有女生的声音,扔下网球拍,拉起蜷缩在地板上的校服上衣在发带周围的一圈头发上蹭了蹭,“噢,他今天有事儿,不在,”然后呆呆地露出小虎牙,眯起眼睛一直盯着路晓楚看。
初一时候的路晓楚和现在差别不大,除了还没蜕变的性格以外,清纯中带有一点攻击感,总之是很舒服的长相。
“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
路晓楚把手里对折的请假条展开,“那你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他吧”
“情书?”
“是请假条,”路晓楚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瞥了乔小满一眼。心想着这个男生都初三了还这么不正经。
“哦哦,不好意思啊,开个玩笑,”乔小满故意讨骂的伎俩显然没有成功,“路晓楚?你叫路晓楚。”
“嗯,是我,”路晓楚已经习惯了别人用这样俗气的搭讪方式叫出自己名字,她当时已经准备要把眼前笑嘻嘻的学长和其他对她死缠烂打的男生划到一个范围里了,“那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诶,等会儿,”路晓楚本以为乔小满会截住她问她是哪个班的,或者留下QQ号和联系方式等,没想到乔小满竟然嫌弃地说了一句“你这请假理由也太扯了吧”。
路晓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因为要学习?”乔小满把每个字眼刻意拉长,放慢了语调,笑出了声,“我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也能算请假理由?哈哈哈……”
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路晓楚面前这样放肆地嘲笑她,她白了乔小满好几眼,弥漫在网球馆的银杏涩香飘红了路晓楚的脸,“你神经病呀,有那么好笑吗,我每次请假都这么写!”
“诶,不是,就这假条,杨卫国还真给你签字呢?”
“当然签啊,”路晓楚觉得这个男生很是奇怪,根本不认识,竟然能不以客气的开场和自己对话这么久。
叶梓忆说,言情小说里男女主不是以一见钟情开场就是以欢喜冤家相遇。乔小满和路晓楚应该就是第二种吧。
后来路晓楚每次去网球馆找杨卫国请假签字总能碰上乔小满。像提前设置的闹钟,不管快一秒还是慢一秒,都会恰好成为隔天的清晨背景。
这个世上既幸运又不幸的事情就是遇见了吧。乔小满的真诚和善良也许注定是用来拥抱路晓楚的胆怯和不自信的。校园里的苜蓿花把紫色染遍整个青葱的午后,那些执着,那些好感似乎永远不会消失不见。
“所以你们就这样认识啦?”
“嗯。”
“可是为什么你们现在好像不那么熟了呢。”
“越美好越害怕得到吧。”
苜蓿草是很坚强的一种植物,生长在花坛里几乎是经久不衰的,三瓣心形的外表被赋予美好的寓意——幸福。听说,在十万株苜蓿草中,发现一株四叶草的机率大约是十万分之一。藏在路晓楚桌兜里的粉色笔记本是我从没见过的,扉页上抄写着有关苜蓿草的零星信息,之后的每一页右上角都备注着日期和天气,正中间都贴着一片苜蓿草的标本,有泛黄的,有依旧翠嫩的,还有残缺的。路晓楚说,乔小满一直对她很好,经常帮她请假、陪她吃饭、陪她学习、教她打网球,甚至为了她坚持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考进圣熙中学的高中部。
乔小满的美好让路晓楚对他的想念无处可逃,但她从小的经历又时时成为面对他的羁绊。她总是过分小心,害怕会错过,不敢奢望太多,所以一直麻痹式地叫他哥。而乔小满认定了她是要保护的人,叫她楚楚。
当晕红的霞光溢出云端,当清凉的阴影不再星星点点,当低垂的银杏树被忽现的涩香依赖,她又蹲在花坛旁开始守着苜蓿草,找寻最幸运的一株。
会痛的倔强是最会伪装的,就算化作泡沫也要任性一场。
第十三章 有一个甜甜的词语叫作“喜欢” 第一节
这是个柳絮纷飞的时节,灰白色混淆着无处不在的风猛烈颠簸。草地上沾满了残损的梦,像是纯洁的,又或是被遗忘的。光影描摹着离别的妆,和唱声声曲终人散,打破胸膛素裹的寒洞,冲击感仿佛开启了分岔路口的悲寂。
宁谐市四五月份的天气还不是很热的,最难捱的也不过是午饭后一袭稀薄的潮湿,被卷着柳絮的柔风拂过,很快就会散去。偶尔会迎来几场小雨,淅淅沥沥的嘀嗒声敲醒朦胧的天空,倾听着我们抛掷在泥土气息里的嘻嘻笑笑。
距离上次的“打欠条事件”已经好多天了,为了尽快结清年前的债务,我大胆地在王成的自习课上开始画《柯南》全家福里仅剩几笔的工藤新一。
“喂,小香菇,你干啥呢?”林瀚小心把我的速写本挪到他的桌子上。
“还债,”我压着嗓子说道。
“本人顾浅浅于去年欠林陌十张动漫画(上色的),今年会尽早还清。落款,顾浅浅。”速写本封面上贴着的便利贴已经开始上卷了几折,林瀚还是耐心掀开它的真容,“哥,这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校服衣袖堆积在林陌的左手臂臂弯,一个响指途径他泄满柔光的指尖,“你猜啊,”一汪温暖又突然开始变得晦暗了,“什么都想知道。”
“切,”林瀚呲着牙冲林陌做了个鬼脸,“我也想要,小香菇,你给我画一张吧。”
“看我心情。”
“画《斗破苍穹》,就萧熏儿吧,她长得好看。”
“我和她不熟,不过我可是有偿劳动的,”我抬起眼刚好和林陌恍惚的笑相对。
“别呀,谈钱多伤感情,你肯定舍不得,是吧,”一对跳脱的梨窝留在林瀚上扬的嘴角。
林陌望向黑板,听似轻松的语气却足以追赶上快速飞转的笔,“你确定她和你有感情?
“顾浅浅,物理那么差还不听课。”
林陌严肃的声音让我开始有点紧张,汗沾湿了手心和蓝色彩铅笔间的空格,我用低沉的语调应道,“嗯,知道了。”
林瀚灿烂的笑在无谓的叹息中淡去,他伏在桌面上,右手臂绕从前面过脖子前面搭在左肩膀上,倒影在他眸子里的尽是失落的魂。
“后面几排的同学,这道题听清楚了没,”乱中有序的一黑板物理公式前,王成招牌式的面无表情再现,乱舞的粉笔屑和空气中肆意蔓延的尘埃颗粒也像被传染了坏脾气。
“清-楚-了。”
“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啊,你们班的物理成绩一直很不稳定,和二班比起来那是差远了。眼看着就要升高二了,还有一些同学满不在乎,我在上面讲着,你们也在下面说着,像什么样子,不是能说吗,喜欢说是吧,来上讲台上讲两句……”
我吓得赶紧凑着路晓楚的物理笔记本抄起了刚刚讲的内容。
因为年级第一林陌在我们班的缘故,王成向来对我们没什么好脸,但今天的这些话显然是说给我们三个听的,我想着他再怎么着,也是年级副主任,要处理我们是分分钟的事,但林陌和林瀚两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渐渐卸去了我的担心。
校园里连续排列的银杏树枝桠记不清在什么时候被繁盛的浅绿色扇形叶子装点,昏黄的印记终于不再露进这段缱绻时光。
晚自习后,很多人都出去了,有上厕所的,有接水的,有去超市的,总之就是不愿待在这个满是行囊的战场。教室里的位置零零散散的,靠近窗户的两列只有我和林陌还在。
我站在窗户口,把速写本递给林陌,笨拙的笑团在脸上,像完成了什么伟大使命。
林陌粗略翻看了几页,看见我刚撕开一条抹茶味的脆脆鲨,“又吃。你们女生都这么喜欢吃甜食?”
“不是呀,我喜欢吃甜食是因为医生说我低血糖,需要多补一些甜甜的东西。”
绕过发梢的晚风,吹散了我的心悸,一缕清爽溜进心底,伪造着不肯开口的欢喜。
“顾浅浅,”林陌背对着窗户口,站在我旁边,环在胳膊肘的校服衣袖停在被遗忘的微光中。
远方的蓝夜牵起他眼角的一抹笑意,“其实你还挺招人喜欢的。”
喜欢?林陌竟然说我招人喜欢?
“是吗?真的吗?”
“假的。”
“嘻嘻嘻。”林陌很少这样夸我。
“现在呢?低血糖好点了没。这也算甜甜的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