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讲哪了……”
路晓楚的脸上挂着不安,心不在焉地看着黑板。
叶梓忆把手搭在凳子靠背上,轻松地靠指尖的挪动把一张便利贴放到乔小满的桌子上。
黄色的纸条上,一行浅绿色的字迹:帅哥,我是一班班长,以后有什么不懂的事尽管麻烦我。
乔小满看了一眼仅隔着一条走廊正在做笔记的路晓楚,回复:好。
叶梓忆把纸条撺成个坑坑洼洼的小球小心放到笔袋里,盯着黑板笑靥如花。
“看见张义这么开心?”
“诶呀,好好听你的课。”
转班生的到来兑着这个灰色季节的忧郁,碰撞出神秘的化学反应。这个男生来我们班的第一天,就缺席周练课和自习课,没见他和谁说过话,好像挺高冷的,但偶尔又能听见他回应叶梓忆的一两句玩笑话。
“你叫乔小满,是因为在小满的那天出生的吗?”
“嗯。”
“我呢,猜猜我是哪天出生的,”于果凑在一旁。
“你吧,二月五……可惜一个月最多三十一天,”叶梓忆吧唧着嘴。
“为什么?”
“因为,250,适合你。”
“下节课自己去水房排队。”
“诶,别别别……”
乔小满翻看着皱痕累累的《网球王子》,轻轻笑了。
也不知道“遇见”这个词是幸运的,还是灾难的伊始,但不论以怎样结尾,反正就是这样经过了。
这段时间的每个晚自习前,身为班长的叶梓忆都要去操场拐角处的文印部取试卷。今天路过网球馆时,她习惯性地停下来几分钟。场外门口各个年级的校服堆放成一排,场内都是不同年级网球队的队员,安静的场地,其实用枯燥更合适,唯一伴奏的只有被汗水浸润的喘息声和网球、球鞋擦过地板的尖锐响声。
乔小满带着反复熟练的姿势动作,在十七号球服里自由跳跃,满载孤独,看不到潇洒。叶梓忆抱着一摞试卷,止不住的笑,视野里除了乔小满的部分都被打了马赛克。
“叶子怎么还没回来,”我把凳子拉到于果跟前。
“和新的小伙伴相处的怎么样呀。”
“就那样吧,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网球馆,也说不上几句话。”
“那他为什么要留级啊。”
“没听他提起过。”
“顾浅浅,你怎么这么关心这个转班生。”
“你不觉得他很神秘吗?”
“看见没,林陌生气了,”于果缩了缩眉毛,朝窗户口歪着脑袋。
我刚立直脖子,就看见林陌提着我俩的水杯走进教室。我笨拙地笑着,接过林陌递的水杯,“才不信你的鬼话。”
“不逗你了。”
于果突然正经,“林陌,今晚上有场篮球赛。”
“谁打?”
“听说是高三文理班毕业前的最后一场室内对决。”
“那应该有点看头。”
“去看吗?”
“走吧走吧。”林瀚也走过来。
“几点的。”
“九点多那会儿。”
“看完得很迟了吧,”林陌看着我。
于果一阵酸,“呦呦,看这谈情说爱的。”
“滚。”林陌瞥了于果一眼。
我悄悄捏着自己的下巴,想掩饰被风吻过的脸红,“没事儿,我和叶子一起走到学院路口,自己坐公交车回去就行。”
晚二还没结束,林陌、林瀚还有于果三个人偷偷从教室后门溜了出去。叶梓忆惊讶道,“你们仨干什么去呀?”于果跟她比了个“篮球赛”的嘴型。
都是自己人,叶梓忆也只得惯着。她冲转后身来的几个同学“嘿嘿嘿”点了两下头,嘴里分泌出骂于果的话,继续翻看着《男生女生》在上一刻留下的那一页。
放学后,我拉着叶梓忆走到室内篮球场的门外,人群拥堵,人头攒动,叶梓忆书包上的钥匙扣被挤得掉到地上两次,场内的视线被挡得死死的,光听见里面的哨声和欢呼声。
“走吧,这有啥好看的,”叶梓忆有点没耐心了。
“可是听说是高三年级一场很重要的篮球赛。”
叶梓忆捡起地上的钥匙扣,“说好的就瞅一眼呢,你不走?反正我要走了。”
“别别别,诶,叶子。”我努力挤出人群,跑着扑到叶梓忆背上,“我错了还不行。”
“我回去还得练半个小时钢琴呢。”
“是是是。”
“还得恶补《网球王子》呢。”
“对对对,什么,《网球王子》?你一直追的不是《柯南》吗,工藤新一。”我跳下来,站到叶梓忆身旁。
她咬着的嘴唇和牙不自主地来回磨着,“乔小满喜欢网球呀。”
“今天中午就看见你不对劲儿了……”
“浅浅,如果我说你的情敌现在成我的情敌了,你信吗,”叶梓忆直直看着校门口方向。
“你是说路晓楚?”
昏黄的路灯下,路晓楚和乔小满一前一后地走着,相隔小一米,冷风吹散了光晕的形状,两个人的影子紧随着几乎重合。
“不行,我得跟着看看去。”
“叶子,等等我,不要着急。”
他俩一路走到公交站牌都没有改变前后位置和距离。路晓楚突然转身,叶梓忆拉着我躲在离他们最近的一棵枯树的后面。
“哥,以后不要再跟着我了,在学校也当作不认识就好了。”
“可我是为了你才转到这个班的。”
“之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
乔小满拽着路晓楚的胳膊不放,“楚楚,对不起,我知道你……”
叶梓忆听到了“哥”、“楚楚”等之类的词,惊的“啊”了一声,不过还好,被公交车停车时的声音盖过了,没被他们发现。
第九章 第二节
叶梓忆说,“迟到总比不到好,坚持要比放弃强。”这世界上所有需要时间得出结果的经过,都等待着有人从一千种方式中去选择最好的那个。
那天晚上,经过电视剧、小说界资深大师叶梓忆的分析,路晓楚和乔小满的言行举止显然不止停留在普通兄妹的这层关系。
“他俩肯定有故事,”能听见电话那头一阵阵生硬的钢琴键交错的声音。
“说不定人家只是正常的兄妹呢,是你想多了。”
“不会的,我的嗅觉很准的。”
“那,你今晚还看《网球王子》吗?”
“看,当然看,”叶梓忆很爽快地答到。
那个羞涩占主导的年纪,可能做不到事事如意,但也要尽量时时甘心。会为他扎起不习惯的头发,会在桌子的某个角落偷偷藏好拍到他的照片,会坚持练习几件他喜欢的小事,会把写着关于他心事的日记本锁进柜子。
第二天课间操后,叶梓忆拿黑卡子夹起了刘海,扎高了辫子。下午又换成了丸子头,还一直保持着把校服领子立起来。我看出了她的心思,对着洗手池镜子里的她,露出“我支持你”的笑意。
“叶班长,受啥刺激了,”于果笑着捏了下叶梓忆的头顶的“丸子”。
叶梓忆小心挪动着脚步,娇羞地摆着身后的胳膊,不停眨巴着眼睛,“你不觉得我这样很……”
“认识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见你,”叶梓忆一脸期待,“这么丑的模样。”
“切。”
“还是原来的样子更好看。”
旁边的人都跟着笑了,包括乔小满。
“呵,没水平,”叶梓忆有点失望,从于果桌子上抓起一个煎饼就开始吃。
红黄色混融的辣椒油渗透整个煎饼,塑料袋里边也被浸了一层有点稀薄的脂类物质,抓过煎饼的手过上半天还会残留一些香气。最神奇的是,黄瓜丝和煎蛋同时和牙齿碰撞会让味蕾感受到一番很精彩的盛宴。
“这煎饼挺好吃的,哪买的。”
“小四那儿。”
小四,人如其名,在家排行第四,长得挺和善,不知道从哪个角度看,有点像我们的班主任张义。他家的小卖部最靠近教师公寓,隔壁是校医室,人流量要比其他两个小卖部多,唯一不足的就是早上八点以后才开张。
“浅浅,来一口,”坐在乔小满桌边、一只脚还蹬在自己凳子上的叶梓忆越过于果,伸出咬过一口的煎饼。
我隔过刘海用指尖大面积扫过额头,被迫在眉峰处停下,多搓了两下,“长痘了,不吃,”我有点不舍地巴巴听着叶梓忆说“那我吃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