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芦芽只睡了两个小时就爬起来了。
她摸黑下了床,轻声朝厅里走去。
沈澜祀也睡得很熟,她的动作并没有吵醒他。
夜里是灵感最为迸发的时候,知道熬夜不好,但是,为了尽快画出设计图,她只好连夜拿起笔了。
不用说,这个过程是艰辛的。即使曾经画过一次,但记忆也不是百分百准确。
直到天蒙蒙亮时,她才重新回到房里。
似乎是才睡下没多久,耳边就传来沈澜祀的话,“准备醒了吗?想吃什么?”
一边想进入梦乡,一边又被人拖出来,江芦芽皱着眉,长长地嗯了一声,困倦得不想说话。
看着她眼皮底下淡青的阴影,沈澜祀也不忍心再吵她,“那你继续睡,我去煮海鲜粥给你喝。”
她没有应什么,似乎只想沉睡。
沈澜祀静静地看了看她,这才起身离去。
一个多小时之后,他再回到房间时,见她还躺在床上。
听到脚步声,江芦芽朦胧地睁开了双眼,却疲累得不想说话,再加上腹部沉坠般难受,更不想开口了。
“还很困吗?那你继续睡,粥就在锅里慢慢熬着,等你睡够了再起来喝。”沈澜祀说。
“嗯。你要出去?”开口说话时,江芦芽的声音是沙哑的。
“去星城一趟,快的话,明天中午就回来了。”本来想带上她的,看她脸色不太好,也不舍得让她跟着他奔波了。
“那你路上小心。”江芦芽说。
沈澜祀点点头。
一直睡到中午,江芦芽才醒过来了。
虽然也睡了好几个小时,但熬夜带来的损伤也不是轻易能够补回来的。不过,总算差不多将一张设计图赶出来了,她再添上一些说明就好。
相比而言,这份策划书,比之前的也有了很多改动。
将自己收拾得精神了一点,她就出门了。
天气有点阴沉,又洒落着暗色的阳光,仿佛暴风雨前的艳丽。
去到公馆,隔着铁艺雕栏,江芦芽见到了杜兰德先生。
“冒昧再来打扰。”她朝他点头致意,又扬起手中的文件夹,“策划书,我带来了。”
杜兰德先生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在他看来,为了拿到项目,江芦芽这样的行为简直就跟走后门一样,他很不喜欢。
一开口又是德语,“就凭你这样的表现,我认为你已经没有取得胜利的资格了。”
江芦芽诚恳地望着他,“请您先听我说好吗?”
他闭着眼,用力地揉着额头。“不用再说什么了。”
此刻也下起小雨了,他转身,打算往里屋走去。
江芦芽沿着长长的铁艺栏杆直往大门的方向走去,一边喊道:“杜兰德先生,请您等一会!”
杜兰德先生拒绝的意思很明显,但她不想放弃。
雨丝飘在脸上,雨点很快就变大了,一阵凉意袭来。
江芦芽把文件夹紧紧搂在胸前,希望不被雨淋到,下了决心,又朝着那个背影喊道:“杜兰德先生,您想念女儿吗?”
杜兰德的脚步猛然停住。他站在檐下,僵硬地转过身来,远远地看着她。
江芦芽抹去脸上的雨水,摇了摇手中的文件夹,“您的女儿,年轻可爱的茜茜小姐,您不想念她吗?”
杜兰德瞪着她,眼里闪过一抹哀伤。
许久,他又转身往里屋走去。
大门却缓缓开了。
心下惊喜,江芦芽又将文件夹护在胸前,冒着雨快步走了进去。
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杜兰德只说了一句话,“你只有十分钟时间。”
“谢谢。”她拿出了策划书,边角还是沾了一些雨丝,纸张发软。
“首先很抱歉,去调查了茜茜小姐的事情。我想,这个以壮丽为主题的新项目,是为了纪念茜茜小姐吧?”
“继续说。”杜兰德绷着脸。
“新项目进行第一轮选拔的时候,我并不是随便就选诗句来念的。我知道,茜茜小姐也来过烈火城,也最喜欢诗仙李白,因此,我才挑了李白的诗句进行比赛。”
将她念过的那些诗句连起来,大致就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成长起来,选择了青梅竹马的那个人。而最后,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那个姑娘却香消玉殒了。
杜兰德沉默了很久。右手握成拳,稍有些用力地捶了捶额头。
“你可以离开了。”他的声音很沉。
没想到是这结果,江芦芽有些意外,“杜兰德先生?”
“我说,离开!”他的声音忽然有些暴躁。
“策划书可以放在这,但你,马上离开!”
江芦芽暗自叹气。她把策划书放到桌上,站起身。
“实在是抱歉,不该勾起您的悲伤。杜兰德先生,在烈火城的传闻中,古蜀国有一位皇帝,死后化为了杜鹃,我想,茜茜小姐虽然离开您们了,但一定还会以其他方式守护着您们的。”
杜兰德咬紧牙根,用力揉着额头,死死地瞪着她。
清澈的凤眸看着他,“频繁来打扰,我确实是希望得到潭水公司的支持,然而我也知道您们心底藏着深深的哀伤,我更希望您和夫人能够有继续活下去的念想。”
说完之后,抱歉地点点头,江芦芽离开了。
稍微淋了一点雨,一回到大屋,她就去洗了个热水澡。感觉浑身疲惫,小腹更是胀痛难受。
就这样躺着,一天就过去了。
第二天中午,她还躺在床上。有点感冒了,她也发现,到了经期,所以现在肚子一阵阵沉坠疼痛。一手捂着肚子,又咬牙忍了忍。
痛得很厉害,她翻来覆去都没有用。
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母亲,低低说道:“妈,我肚子痛……”
“肚子痛又不会死!”江母没好气地说:“现在烦心事多得很,没空理你。”
“妈,你来一下沈家,送我去医院吧。”
“自己吃点药就行了,我没空。”不再说什么,江母挂掉了电话。
一瞬间,泪水冒上了江芦芽眼里。不知道是痛的,还是因为母亲的话。
沈澜祀说,最快中午就回来了,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还没见到他的人影。
又躺了躺,她忍痛起来,穿好衣服,艰难地走下楼。
沈老太太和柴心婷去参加喜宴了,沈家大屋静悄悄的。
痛得连路都走不了了,江芦芽坐在楼梯上,给沈澜祀打电话。
响了半天,她皱眉低喃,“沈澜祀,接电话啊……”但他没有接到。
她捂着肚子,无力地靠着墙壁。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缓缓抬起头,看着那男人,半命令地说道:“送我去医院。”
“送我去医院。”她皱着眉又重复一遍。
阿石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弯腰想抱起她,她却反射性地用手挡开了他。
“我自己会走。”她咬着唇,一手撑着墙壁站了起来。
腹部一阵阵沉痛,她艰难地迈开脚步。
阿石看着她,语出讽刺,“这么在意自己的清白?”
江芦芽的脚步顿了一下,苍白的脸转过来,“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你觉得他会在意吗?”阿石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江芦芽实在痛得没力气了,连脾气也有点焦躁了,“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阿石面无表情,看向她的目光却有些同情,“沈澜祀跑去星城会景茉了,他可没空在意你。”
星城!他的确是去星城了。
听到阿石说的这句话,江芦芽心中不免产生了一丝裂痕。沈澜祀没有接到她的电话,难道是因为跟景茉在一起,所以不方便?
可是,他说过,他跟景茉没有任何关系的。
偏偏阿石又火上浇油,“沈澜祀是个花花公子,向来跟众多女人纠缠不清,要说跟他最亲密最长久的人,只有景茉了,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小腹坠痛得厉害。江芦芽身体摇晃了一下,差点站不住。
她的眸子陡然迸射出锐利的光芒,瞥向阿石,“我让你送我去医院,你送还是不送?”
阿石眼里闪过一丝讶然,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率先往前走去,“上车吧。”
江芦芽捂着肚子,忍痛走到了车上。
到了医院之后,也是她自己咬着牙走向了急诊室。
脚步虚浮无力,整个人都快要垮了,但她硬撑着,一直来到急诊室的病床上,才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