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来,望着他的眼睛,“嗯。”
这样的回答却让他失笑了。他知道,她也是倔强而要强的,应了这一个字,也算是她的妥协了。
他改为牵住她的手,“走了,我们去思远堂。”
她任由他牵着,跟他迈出相同的步伐。
接近思远堂,烟火的味道更重了。宽阔的前堂,几棵古树垂下长长的枝条,显得宁静旷远。
拜祭完,出来之后,沈澜祀轻轻说了一句,“爸妈睡了很久了。”说完之后,又沉默了。
他站在台阶下,她站在台阶上。她看着他默立的背影。
半晌,她突然从身后伸了双手,捂住他的眼睛。
她捂着他的眼睛,“我放开双手时,你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温软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他平静的心思起了波澜,唇角也缓缓勾起。
她轻快地数着,“一、二、三——”
“三”字刚落,他就将她背起来了,直接往前走。
她有些被吓到,回过神来,微微挣扎着,“这才刚出了思远堂,沈澜祀,你放我下来,还是大街上呢,你这样背着我多不好看。”
“谁说不好看?”他心下暗道,你明明就很好看。
他放缓脚步,一阵阵烟火味继续飘来。
勾着笑,“这里人又不多?你怕什么?要是觉得害羞,你就把脸埋到我背上去,藏起来,没人看见。”
她轻轻揪着他的耳朵,“你这不是掩耳盗铃吗?”
他低低笑了笑。“你就当你的脚伤了,所以我才背着你。”
她敲了他的肩头一下,“我的脚好好的!”
“那我就帮你保养一下。”他背着她,在干净的街道上,轻松地迈开步伐。
保养?真是让人好笑的说法。她索性也放松了心情,任他背着。
一片淡紫色的花瓣落下,飘到他的肩头。
她拈起那朵花瓣,看了看,又将花瓣别在他的耳后,含笑道:“花花公子!”
他也察觉到耳边的东西,侧头看她,长眉淡挑,“那也只是你一个人的花花公子。”
这句话让她的心怦然一跳,她笑得有些害羞,“不要脸!”
他深深地看她一眼。
这样的目光让她有些不自在,她催道:“快走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勾了勾唇。
从这里到车子停放的地方,是很短的一段路,看起来又很长。长长的尽头,不知道会走去哪里。
就像他说的,依靠他,自己也不会那么累。她的唇角,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几天,气温忽高忽低,沈澜祀又是冒着小雨去买了花的,加上他穿得少,一时没注意,回去的当晚,就发起烧来了。
“你也会生病啊。”江芦芽用毛巾给他敷额头,笑着叹气。
他躺在床上,浑身无力。
也是难得病倒了。“我是人啊,人就是会生病的。”连声音也失去了力气。
“好了,别说那么多话了,你先休息。”她照顾着他,直到夜深了,他才退烧了。
睡过去之后,不知道是到了凌晨几点,忽然的狂风暴雨把她给惊醒了。
烈火城的冬天,是很少下这样大的雨的。
风声雨声实在是太大了,她摸黑爬起来,去把窗子关上了。隔绝了风雨声,这才感觉安静了一些。
沈澜祀也被雨声惊醒了,猛然睁眼,下意识就往旁边一摸,空荡荡的,只有轻微的温度。
一片黑暗之中,他喊她的名字,“江芦芽?”
他也没有察觉,自己的话里带着轻微的惊慌。
“我在这。”她的声音适时响起。
短短的三个字,奇异地安抚了他的心。
“有点吵,我就关一下窗子。”她又说。一边往床边走去,很快又缩回被窝里了。
“我以为你不见了。”沈澜祀双眼望着夜幕,低低说道。
她仿佛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无助感。也忍不住怀疑,这样的话,真的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吗?
这样想着,一手摸上了他的额头,“还是有点烫,我拿冰袋给你敷一下。”
他拉住她的手,“不要开灯。”
烧糊涂了吗?她安抚他,“不开灯。冰袋就在我手边,我已经拿到了。你先好好躺着,我给你敷一敷。”
“我要把头枕在你腿上。”沈澜祀说着就横了身躯,当真把头枕在她腿上了。
江芦芽顿时哭笑不得。“你怎么就变成沈三岁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答道:“我不是三岁,我是七岁。”
“什么?”这下,她又愣住了。
“妈妈说,七岁的生日礼物是一件衣服。她亲手设计的衣服。”他低低道。
是想起了七岁时的事情吗?
江芦芽迟疑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又把冰袋敷上去,轻柔的声音从口中说出,“妈妈设计的衣服好看吗?”
“好看。她是跟老师傅学过服装设计的。她还说要亲手做给我的,但没有做。”他缓缓伸出手,抱住了她的腰。
“为什么没有做出来?”问完之后,江芦芽才后知后觉,七岁……他父母已经去世了。
“那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雨,妈妈走失了,她说要做给我的衣服,也泡在水里不见了。”他抱着她的腰,更紧了。
说完话之后,窗外又一阵狂风暴雨扫过,冬季里的老天爷,也暴躁起来了。
“雨太大了,你抱紧我,别让我也被大雨冲走了。”他声音低弱。
“没事的,我在这里看着你,雨再大也不能把你冲走的。”这似乎是江芦芽第一次见到他脆弱的一面。
“我怕黑,我也怕这样的大雨,你要在这里陪着我,你不许走。”他像个小孩子一样缠着她。
“那我开灯。”她说。
正想动,却被他双手搂得更紧了。
“别开灯。要睡觉的,开了灯就睡不着了。”
“好,那我不开。”
这一晚上,他断断续续跟她说了不少话。后来实在是累了,才终于睡过去了。
第二天,沈澜祀发现自己是枕在江芦芽腿上的。
他有些吃惊,这是怎么了?
“醒了?”江芦芽轻轻打了个呵欠,“醒了就赶紧起来吧,我的腿都酸了。”
他揉了揉额角,坐起来,看着她,“我昨晚就是这样睡过去的?”
她抬头瞄他一眼,“那你以为呢?你自己都不记得了?”
大腿酸痛得有些难受,她伸手去按揉。
他也伸出手,时轻时重地给她按揉着,“很疼?我昨晚有点不清醒,在你腿上睡的时候,你怎么不把我推开?”
“你好不容易才睡着,我推什么推?”她终于见识到一个“话唠沈澜祀”。
他眸色一顿,接着又恢复如常,勾唇,看她一眼,眼里有些许惑人的意味,低低道:“不舍得推开我?”
江芦芽被他那样的目光缠住了视线。
很快又回过神来,凤眸一亮,她掀唇笑道:“昨晚迷迷糊糊睡过去之前,你知道你跟我说了什么吗?”
瞧她这眼里狐狸般的光芒,有诈!他扬了扬唇,顺着她的话问道:“我说了什么?”
他隐约记得自己似乎是说了很多话,断断续续的,但具体说了什么,他也不记得了,难道,不小心吐露了什么不该说的,让她抓到了把柄?
“你说——”她弯着唇角,缓缓说道:“你喜欢我。”
“我……真的那样说?”沈澜祀有些迟疑地问道。
他藏在心里的话,是那样的?
见他那么认真地问她,江芦芽也忍不住笑了,“骗你的!”
眼珠子转了转,她又说:“不过,你现在要是想说这句话,我也洗耳恭听。我会认认真真地听着。”
沈澜祀却觉得双耳烧热。他轻咳了一声,收回手,下了床,“我饿了。”
也许自己说出的话忘记了,但他非常记得,她温柔入心的安慰声,还有那令人心安的感觉。
她笑了笑,也没取笑他。
刚想走进盥洗室,他的手机就响了。顿了脚步,转头对她说一句,“帮我接一下。”
她拿过手机,又看他一眼,“大伯母打过来的。”
“你接。”他说。
她这才按了接听键,客客气气地问候一声,“大伯母。”
料想不到接电话的人是她,秦品贞顿了一下,“正好要找你们,晚上到沈家大屋吃饭。”语气不见得多客气。
她弯眸笑笑,“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