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他一眼,抿嘴一笑,“那好。”
她在他手心里画了个“我”字,再抬头看他,听见他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我。”
她惊喜,用力点头,“对了!”
而后悄悄瞟他一眼,继续写,写完小声说,“你猜。”
“我爱你。”
“啊?”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爱你。”他凝视着她,再次重复,“你想写我爱你。”
“……”陶然的脸渐渐红了,她的确是想写这个,被点破了有点不大好意思,“你……你怎么知道我要写这个?不行不行,这个太容易猜了,我再写给难的!”
“……”苏寒山都有点懵,所以,她是认真在玩游戏?他连说两遍的那句话不那么重要?
她果然皱着眉头认真在他手心里继续写,他盯着她的笔顺,可以猜出她又写了个“我”字,他没急着猜,看着她继续写下去,应是写了“喜欢”俩字。
“我喜欢你。”他道。
她瞪他一眼,“不是!我不是写这个!”她是想写“我喜欢喝奶茶”来着!
“就是我喜欢你。”他眼里有种莫名的意味深长。
可能、大概、也许是因为隔着玻璃吧,她没有收到信号,十分坚持自我地和他争执,“真的不是!苏老师,你输了可不能这么赖皮!”
输?所以,这个时候她想的是输?苏寒山缓缓吐了口气,“好,那你说,你想写什么?”
“我想写,我喜欢喝奶茶!”她使劲儿强调。
“……”输赢也很重要,奶茶也很重要,他懂了。
“真的!”她还要重申。
“不。”他直直地看着她,“你写的就是,我喜欢你。”
“不是……”陶然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一声否定弱弱的,靠近玻璃,认真去看苏寒山的眼睛,妈呀,突然觉得苏老师眼睛里好多内容啊!
她挠挠头,有点不知应对,“那个……”
她脸越来越红了,不是羞红的,是被自己蠢红的!
“等以后,一切都好起来以后,我要写本书。”苏寒山道。
“什么书?”哎哟,把话题转到写书了啊?终于不尴尬了。
苏寒山忍了忍的,但看着玻璃那边她巴巴的眼神,“女朋友是油盐不进的铁憨憨直女怎么破。”
“……”怎么还是绕回来了?苏老师真是太坏了!骂人都绕着弯儿的!她才不是直女呢,直女是她这样的吗?明明怪玻璃!“这玻璃挡着,你还戴着口罩,我都看不清你的样子,怎么知道你不是在和我争输赢?”
“……”他一个老男人和她争输赢?还是在这样的时候?他待说什么,微信通话却中断,有电话打了进来,他赶紧接听,那边却是火急火燎的声音。
陶然虽然听不见他说什么,但却能猜到应该是科室又叫他回去了,所以,待他匆忙几句讲完电话,她赶紧挥手,“你快去吧,我没事的。”
他点点头,目光微微迟疑。
陶然真舍不得他走,他陪着她这小会儿,她几乎都忘了自己所忧心的事了。
深深地看他一眼,招手让他靠近。
她踮起脚,将自己的脸凑过去、
他这会儿心有灵犀,和她的唇隔着玻璃轻轻一碰。
只是一碰,她迅速退开,转身挥手,让他快走,不然她又舍不得他了。
心里默默数了五秒,再回头,窗外果然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她的情绪再度低落起来。
唇上冰冰的,残留着玻璃的温度。那不是他的唇的温暖,虽然她从不曾感受过真正和唇相贴是什么感觉,但她知道一定不是这样的。
她握住心口,用力吸气,不管等待她的是什么,哪怕是最坏结果,她都会勇敢去面对,哪怕为了这么好的苏寒山,也不会怯懦。
她想知道,真正亲在他唇上是什么滋味。
第140章
“苏主任来了!苏主任来了!”
苏寒山走得飞快,到病房的时候,里面已经围了一圈医护。
“氧合67%,呼吸到80了,血压测不出来,大小便失禁,急查血液,结果显示炎症风暴。”
“必须血液置换!”
“需要紧急气管插管!但是患者的身体条件……”
主治医生一句一句,简短而急促地跟苏寒山汇报情况。
苏寒山是清楚老陶的身体状况的,本就不好,刚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现在这个身体条件不一定能承受气管插管过程中的风险,何况还要血液置换,可是,如果不行气管插管,炎症风暴随时会引起多器官衰竭,随时会死亡。
“插管!联系血液净化组。”他当机立断。
“好。”
不插管随时就会死,插管还有机会活,不管这几率是多少,他都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人去世,无论患者是老陶还是其他病人。
但因为是老陶,他内心的起伏更加强烈。
他上午是在老陶抢救过来后才离开的,那会儿老陶已醒,抓着他的手,虚弱地哽咽着求他,“小苏……请你帮我照顾陶陶,陶陶这孩子……太懂事,你看着她爱笑……可越是爱笑的人……越喜欢把脆弱放在心里……她总是怕我们担心……一个人偷偷承担……”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陶然已经在隔离室里,反握着老陶的手,请他放心,非但答应他照顾陶然,还安慰老陶,“陶叔叔,不要害怕,也不要气馁,您不是一直都很相信我吗?你要继续相信我,我现在比从前更加成熟,更有能力了,我会陪你一起努力,还有陶陶,我们一起,一定能好好儿地走出医院,陶陶和蓝阿姨都不能没有你,你一定要坚强!”
谁知道,才走出抢救室,就听见关于陶然的消息,而现在老陶又……
只是微微一闭眼的瞬间,心里已尽千帆。
他曾经答应母亲:妈妈,我等你回家。
他也曾答应过于沁:我等你回来。
他的承诺,在命运最关键的时刻,总是这么苍白无力。
这次,还会重演吗?
他没有把握,可是,这一次他至少有拼尽全力的能力。
血液净化小组迅速到位,紧急插管他亲自上。
他托起老陶的下颌,放开气道,用呼吸囊辅助呼吸,再放入喉镜,插入气管插管……
这一系列动作,在他从医生涯里已经不知做过多少次了,不过几秒的时间,他就熟练完成了,助手快速上呼吸机。
而血液净化组也迅出手,采用热循环双重血浆置换术、ECA20膜型血浆分离器行CVVH、血浆透析滤过多种血液净化模式,清除炎症风暴因子。
整个抢救过程持续了6个多小时,血氧饱和度终于回到98%。
苏寒山松了口气,静静守着一旁,不敢离去。
老陶还在昏迷着。
这样的情形似曾相识。
像是多年前春天的某个时刻,又像是多年来的很多个时刻。
很多人经他手站起,健健康康地离开,也有人握着他的手辞世,带着遗憾与不甘。
陶叔叔,请你一定要醒过来!
他眼眶微湿,待了好一会儿,眼看着老陶的情形渐趋稳定才放心,此时才感到背上凉意一片,最里面那件衣服应是湿透了,紧贴在背上。
出病房后黄医生告诉他,“没事了,陶然没事了!38床的妻子撒谎,她没感染!也不是密接!她就故意恶心人的!检查也做过了,都没事!”
黄医生的眼眶都有些红了,他很内疚,觉得自己早上就在陶然身边都没保护好她。
苏寒山脚下一浮,整个身体都是虚软的,差点承受不住防护服这沉重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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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病例参考百度。
第141章
有人从身后撑住了他,同时传来的还有轻柔的声音,“没事了,这次,我们不会再失去任何一个人!”
苏寒山听得熟悉的声音回头,看见的是护目镜后梅珊的眼睛。
“小陶没事,小陶的父亲也会没事!”梅珊松开手,温柔目光中透着斩钉截铁。
梅珊懂的。
自他来北雅梅珊就已是护士长,他母亲在世时她初入北雅,她知晓他的过去,也目睹他的现在,心细如发的她,能敏感地体会到每个人的情绪,只是,她不是还在住院吗?
“你怎么就回来了?”苏寒山已经稳稳地把情绪压了回去。
梅珊笑了笑,“好了就回来了。”